不知道是不是发觉了余知洱今天情绪的异样,晚饭时,向来冷冰冰、不苟言笑的程元主动买了成品菜敲响了余知洱的家门,提出要和余知洱一起吃饭。
有个人陪伴着的感觉很好……也很差,因为不论是在话题无以为继还是气氛融洽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裴度川。
晚上十点,虽然程元没有提出告辞,但程元和老婆离婚后独自照顾有一个年幼的女儿,知道这个情况的余知洱于情于理不能再留他了。
把程元送到门口,目送那道背影消失在院门外的夜色里,关上门,余知洱回到餐桌旁。
桌上的菜已经开始因为变冷,汤面上凝起一层薄薄的油脂,灯光照过,泛着暗色的光。他面无表情地盯了片刻,伸长胳膊,捞过那瓶已经打开的酒。
——求醉得醉。
酒意很快涌上来,带着一点令人心安的温热迷蒙。
不知什么时候,余知洱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梦境里绮丽而朦胧,像一条找不到出口的长廊。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脸上有凉丝丝的触感,缓缓睁开眼,看见了石宽的身影。
因为担心着他而提前赶了回来,男人蹲在他面前,眉眼被沙发边的落地灯光切成柔和的线条,正用指腹擦拭他眼角的湿痕。
“你哭了,”,石宽低声道,“想到了难过的事情吗?”
余知洱怔了怔。
石宽褪去外套时,余知洱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混着夜里的凉风、沾染的属于外人的烟草味,还有石宽独有的温度。
像是被什么不容拒绝地牵引着,他坐起身,双臂猛地环住了男人的腰,力道大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失态。
石宽微微一愣,低头看着他,像是要开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覆在他的后颈,仿佛安慰他似地轻轻按着。
被抱起来走向卧室时:“你不要离开我,”,余知洱的声音被酒意裹住,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我不会走的,”,男人的回答低而稳,“我会永远陪着你……到我死。”
紧紧握着这个男人的手——明明是自己提出的要求,对方给予肯定的回答后却更加想哭了,“抱我吧,”,寂寞地呢喃道。
安慰般的吻落在脸颊上,余知洱仰起头,眼底湿光未褪,唇角溢出断续的呼吸。
把自己整个交给那具熟悉的温度那一刻,外面的风声、夜色、雾气全都远去了,仿佛世界只剩下这一处温暖。
灯光下,两人的影子重叠在床上,呼吸在这狭小的距离里渐渐纠缠……
疲倦地闭上眼,余知洱把脸埋进石宽怀里,热度透过薄薄的衬衫,沿着胸口蔓延开来,那种久违的安全感让他的肩膀终于松下来。心的空洞被一点点填满,热气渗进皮肤,渗进骨血。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石宽的心跳。
“等裴总想清楚后会回来的,”,石宽开口。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
“最开始我知道你是个男人的时候,也觉得再也不会见你了,但是后来想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就来找你了。裴总比我聪明,一定能更快地想清楚的。”
石宽不会离开自己的,确信着这个,在紧张感已经消失的现在,余知洱迅速地沉入了无梦的深眠中。
那一夜之后,日子像被什么按下了快进键。
九月的雨过后,山上的风更凉了,养老院的银杏叶也开始泛黄。石宽依旧忙着院里的事务,余知洱则像往常一样处理账目、谈合作、偶尔跟供应商唇枪舌剑——
有朋友会提起裴度川——过去的裴度川或者现在他所不了解的裴度川,他也可以一笑置之了。
时间在这种不动声色的日常里流逝过去。
转眼,已经是深秋。
院里的新楼和康复花园落成在即,这次,他们决定借机举办一场大型慈善晚宴,不仅是养老院承办的第一次大型活动,也象征着新项目的正式启动。
那天清晨,余知洱坐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正巧石宽推门进来,西装线条利落,衬衫扣得性感,领口的暗纹领带将肩背的线条衬得愈发挺拔,整个人像被清晨最好的光勾勒过似的,望着打扮得精神的石宽,余知洱忽然起了促狭心思,玩笑道:“今天算个大日子,你帮我挑一套衣服,算是考验一下你的审美。”
石宽笑着应声,走过来,把余知洱从衣柜前“赶”开,自己挑出一套剪裁利落的银白色西装,又配了一条沉稳质感的领带。
得到了余知洱不太正经的“夸奖”,石宽干脆亲手替余知洱换上——衣料在手心滑过的细微摩擦声里,衬衫的领口被他一颗一颗地系好,西装外套沿着肩线铺平,带着不容拒绝的细致耐心。
帮他理好衣襟后,石宽的手还稳稳地搭在余知洱的肩上,顺势半抱着人,从侧后方绕过肩膀与他一同望向镜中的倒影。
“好看,”,这么说着,石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桌上取过一个小天鹅绒盒子,“这个是不是很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