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石宽帮余知洱穿好衣服,准备带他去余知洱所负责的养老院。
让余知洱换上自己的T恤长裤,衣服稍微有点大,不过还在合身的范围之内。但是感觉怪怪的,大概因为在自己心中,余知洱还是更适合衬衫一类有型的衣服……或者不穿。
让余知洱下车,等在余知洱回来的必经之路上。依然不舍得离开,把车停远,石宽一路跑了回来,在放下余知洱的地方躲藏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余知洱。
余知洱注意到了石宽的视线,直到今天早上还在被欺负的他赌气地转过了头去。
“……”石宽无声地扯了下嘴角。
接下来的一切都如石宽的预期发展着:余知洱把余知洱带回了家,并在发现余知洱异样时展露了极大的震惊。
与他预期不符的是:余知洱对余知洱的感情比石宽想象的要深厚很多,而在超出石宽想象的财力下,照顾一个傻子并不是难事,时间一天天过去,余知洱完全没有要抛弃余知洱的意思。
石宽试图像之前一样通过跟踪注视余知洱,但在颐余年安保变得严格后,大门之外的监控、保安、访客登记,连他徘徊片刻都会被盘问:石宽没办法再靠近那家养老院了。
石宽看不到余知洱了。
他开始后悔。
做这一切的初衷是想让余知洱心甘情愿地和自己永远在一起,但是他赌输了,不仅再也看不到余知洱了,恐怕也是他,亲手将三十岁的余知洱“杀死”了。
这一天早上,再一次被负面的情绪完全占据了,攥紧双拳,石宽大步在出租屋内走着。屋子狭小,几步便转了一圈,再转一圈,他像只困兽一样来回地踱着步子。
德文猫被主人神经病的举止吓到,钻到了床下。
还是忍受不了,石宽捶着自己的脑袋,在好像某种麻药的痛苦中发出了压抑的嘶吼。
在根本疏解不了情绪的发泄过后,他开始洗漱换衣服:今天是工作日,他需要去上班。
套上T恤,穿上鞋子,石宽将书包背在右肩。镜子里的人依旧眼神混沌,但至少恢复了“能出门见人”的体面。
走廊里沉闷而昏暗,快步走到门外,石宽随即步子一顿——
在鸽子笼一样的公寓楼下,他看到了蜷缩在电动车充电棚下、形容憔悴的男人。
就在看到男人的瞬间,他知道今天的班是去不了了。
心脏猛然收紧,血液倒灌进耳膜,轰鸣一片,感觉脚下的水泥地都仿佛在摇摆晃动。
就像大学时很喜欢的日漫中的人物那样,张大嘴愣了一分钟,石宽才如梦初醒般,急忙扑到余知洱身边。
摇醒还在睡梦中的男人,问他怎么回事。
余知洱像是从很深的梦里被拉出来,睫毛轻轻抖了一下才缓慢地睁开眼。眸色浅淡,带着过度疲惫后的空茫:“我……”
没有手机、没有钱,余知洱走了一晚上的路从颐余年走到石宽公寓这里。
带着余知洱上了楼,帮他脱掉变得脏兮兮的衣服,石宽才发现余知洱的脚都磨破出血了。
心疼地捧住那只脚,石宽忍不住骂:“你傻啊,这么远的路,走着回来?”
他没注意自己用了“回”这个字,余知洱也没有,事实上,因为晚上的过度疲劳,他现在还没完全清醒。
“我……我想一个人走走,”没有恶意的声线,显出了几分柔软。
“那也不是这个走法啊,”石宽气得发抖。
回应他的,是余知洱缓缓垂下的头。片刻沉默后,男人慢慢地捂住脸哭泣起来。
——很早就知道自己会像爸爸一样变成傻子,但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觉得好可怕。
之前一直被石宽关在房间里,对外界没有太多的感知所以忽略了那些,这一次他切实地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成为了什么样的存在。
不想成为废物的存在,不想拖累别人,最关键的是,不想让余知洱看到自己这个愚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