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青接过茶杯,凝了眼,双眸眇眇。
他抬手抓住她举杯的手,启唇:“先不急。”
“怎么了?”
“在此之前,我想听你弹琵琶。”
他蹙着眉头,勾唇笑道:“以后可就再也听不到了。”
那笑容明艳,却仿若笼罩在蛮烟瘴雨般琢磨不透。
只探得,姒青似是释然。
难得释然,难得不再使心作倖。
第72章
冷翠烛接过下人递来的琵琶,坐在屏风前。
“你要听什么曲?”
“就弹,”姒青挑眉,“那日你在戏班子,专给尹渊弹的那一首。”
她拨弦的手一抖,弹出个颤音。
袅袅琴音回荡在房中,与诵读声杂糅、交混。
“你是在那个时候盯上我的?”
“不是,是那时相认的。”
“知音难觅,我也希望你认出我啊,”姒青长叹,“可是姐姐,你始终都不愿多看我一眼,即便我将自己打扮成孔雀,戴着手串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又有什么用呢?”
自那日偶然经过戏班,认出那琴音后,姒青便每天都去捧场。
他那时只打算坐在台下聆听,没想过要与她相认。
直到某日他发觉多了个与他一样的男人,总是早早地来到戏班,静坐在前排待戏开场。
他并不知那人身份,只是目光落在男人侧颜,与他手上价值不菲的玉戒,心绪烦乱。
为什么这种除了老头就是妇人的戏班会出现这种能与他相提并论的男人?他好害怕那个男人会搭上小烛姐姐,怕小烛姐姐真的被他勾引了去。
后来,他坐在暗处,亲眼见到那个男人为她戴上戒指。
原来本就是夫妻啊。
于是,勾引她的人,换作了他自己。
“我记得,那个曲子,好像叫作……秦淮景,对吧?”
“那天晚上,你也是弹的这首,因为你告诉我,你才学琵琶没多久,只会弹这个。我那晚竟就那样信了你,拿对你的信任换了我一生的执念。”
“不过,我们是互相骗,也没必要去争个谁对谁错。”他垂眸抚过茶杯边缘。
她谛视男人消瘦侧脸良久,闷声弹起琵琶。
“怎么不唱?”
“不想唱。”她淡淡道,“我一看到你的脸,就想哭。”
她每一次接近他,都背负了太多旁人的期待。
他的哥哥们期待她能榨取他的躯体,陈浔一行人期待她能从他身上谋利。
她每一次,都被推着扑进他怀中。
可她呢?可他们呢?
每一次,他们的痛苦都被摆出来供人观赏。观赏的人,拿她与他当作一副活春宫,对他们的关系心照不宣,反复蹂躏她的恐惧、她的迷茫。
的确,如姒青所说,这场闹剧当中,她只有与他在床上厮混才能感到快乐。
不仅仅是这一场,她整个荒芜的生命,都只能靠情爱得到滋养。
他也是一样。
到最后,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