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是钉死的,房门是上了锁的。子桑这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青楼,她在《浮生录》里看到过。
她仰头询问,“尊上,他们不让我走,怎么办?”
上空一片寂然。
蜷缩在脂粉味浓郁的床榻上,子桑不明白,人间明明花团锦簇,她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她。
还有尊上,从前只要她开口,尊上总会回应,如今为什么不理她了呢?
她不喜欢人界,她想回去了。
醉生梦死的喧嚣渐隐,连青楼这种地方也陷入宁静。
娇声浪语彻底歇息,东边房间的客人发出牛鼾般的呼噜声。
子桑恍惚听到锁头的动静,迷迷糊糊爬起来,望向门板。
锁头落地的钝响,在黑夜里尤其清晰。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月光倾泻而入,映出一团不规则的黑雾。
子桑没在《浮生录》里见过这种东西,但是直觉让她觉得危险。
“能量……你体内……有至纯的能量……”黑雾发出模糊的低语,缓缓飘近。
出于本能的恐惧,子桑下意识瑟缩进墙角。
黑雾变成一张巨大的幕布,兜头朝她笼罩下来,那一瞬间,她体会到濒死的恐惧,并无比思念起,才分别没多久的尊上。
下一刻,黑雾被五行之力从后方猛然抽离,挣扎着发出被禁锢的嘶鸣。那声音沉闷扭曲,听得人头皮发麻。
雾气散尽,露出其后的人影。
墨发玄衣的男子身姿挺拔,月光清凌凌地照着他的轮廓。夜色中,那双深沉眼眸寒寂、冷峭,却又仿佛盛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子桑屏住呼吸,视线被牢牢牵引。男子垂着眼眸,并没有看向黑暗中的她,却在转身之际,蓦然顿住。
良久,他缓缓转头望来。这一眼,瞳孔骤然睁大。
难以形容那是怎样的眼神,不仅饱含了思念与迷茫,也仓皇到快要碎掉。
他明明张了嘴,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子桑心中一动,主动开口,“我叫子桑,你叫什么?”
“子桑”两个字宛如咒语,让男子生机湮灭的眼底迸发出奇异光彩。只是那光彩在注视她的过程中,如暖流撞上冰川,渐渐熄灭、冷却,看得人难过。
“纪怀光。我叫纪怀光。”他与她隔门相望,“冒昧问一句,姑娘的名字是何人所取?”
子桑偏头思索,“不知道,应该是尊上吧,也有可能是阎君取的。”
“阎君的名字,可是叫‘阎四’?”
“你怎么知道?”子桑起身朝房间外走去,“我听尊上就是这么叫他的。你也认识阎君吗?”
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纪怀光在她踏出房门,沐浴在月光下的刹那,纪怀光下意识连退两步。
子桑恍然无察,环顾四周,“刚才那个黑色的东西是什么?它好像想吃掉我。”
纪怀光定定凝视她的双眼,似乎在怀念,又似乎想从她的神情里瞧出些什么。许久才道:“跟我来。”
踏上纪怀光祭出的银亮飞剑,子桑蹲下来,好奇地摸了摸剑身黑色裂纹。
飞剑突然出声,“你不认识主人,所以你是那个子桑吗?”
子桑被这动静惊到险些从剑身上跳下来,“你会说话?哪个子桑?”
妄生缄口不语。
它被主人找回来重铸,亲眼看到主人千年间的失魂落魄。
本以为主人会一直这样人不人、鬼不鬼、仙不仙地过下去,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见到子桑。只是看主人的态度,这个子桑似乎并不是那个女人。
它还没来得及回答,纪怀光给它上了封印。
不多会儿,子桑仰头询问,“它怎么不说话了?”
纪怀光没有解释,将她带至锦安城上空。
夜空中,风扬起他的墨色长发,如永夜里冷而艳、强大却死气沉沉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