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驶进北京站时,窗外的梧桐叶已落得稀疏,冷风卷着沙尘扑在车窗上,像极了贵西深山里那阵裹着泥土气的风。
张海萤拎着半旧的行李袋下车,脚刚沾地就被一股萧瑟裹住——站台比来时冷清了大半,连叫卖糖葫芦的小贩都没了踪影,只有几个穿灰布褂子的人背着红袖章,正对着贴满标语的墙指指点点。
她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忘了这茬?
她往人群后缩了缩,把帽檐压得更低,原以为回北京能赶紧摸清组织的动向,可现在恐怕自身难保,张海萤再一次庆幸把张起灵送往贵西的正确决定。
进了院子,暖黄的灯光依旧亮着,却没了往日的暖意。霍仙姑坐在堂屋里,脸上掩不住的疲惫。
她见了张海萤,倒没像往常那样起身,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可算回来了,这北京,早就不是你走时的样子了。”
张海萤刚坐下,就听见里屋传来细碎的争执声,霍仙姑揉了揉眉心,声音压得极低:“他被拉下马了。”
“联姻的那位?”张海萤心头一沉。
“嗯,”霍仙姑端起茶杯,指尖微微发颤,“昨天刚被带走问话,霍家现在只能往幕后缩,连我出门都得换三套衣裳,生怕被人认出来。”她顿了顿,忽然抬手按住小腹,眼神复杂,“还有件事——我怀了。”
茶杯在张海萤手里晃了晃,热水溅在指尖,烫得她一缩。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在这风声鹤唳的日子里,竟分不清是喜是忧。她看着霍仙姑眼底的迷茫,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道:“好事,被担心。”
当晚,张海萤把青铜盒子里的丹药取出来,用锦缎包好压在枕头下。
她一个穿越者,知道这场风暴不会过快结束,最起码要等十年,十年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对组织呢?对九门呢?
没过几日,解九爷派人来传话,说要见她一面。
张海萤按约定去了城南的茶馆,刚掀开门帘就看见解九坐在角落里,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倒比平时少了几分精明,多了些憔悴。他面前放着个小布包,见了她便推过来:“我要去香港了。”
“香港?”张海萤愣了愣。
“这边待不下去了,”解九叹了口气,指尖敲了敲布包,“里面是些细软,还有给你留的身份证明,万一有事,也好有个退路。”
他话音刚落,里屋就走出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穿着小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见了张海萤也不怯生,只是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张姐姐”。
“这是连环,我儿子。”解九摸了摸孩子的头,眼里难得有了笑意,“别看他小,可是聪明的很,连九连环都解得出来。”
张海萤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心里也不自觉的高兴,毕竟谁会讨厌自己被叫姐姐呢?尤其是自己的年龄其实可以当他奶奶的时候。
解九就轻轻咳了一声,把话题岔开:“我后天就走,以后有事,只能靠电报联系了。”
送别的那天,天刚蒙蒙亮。解九带着解连环站在码头,海风吹得他的中山装猎猎作响。解连环拉着父亲的手,没哭也没闹,沉稳的不像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