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应该已经酉时了,陆晚打量了几人一眼,问道:“几位姑娘,可知,我何时被绑来的?”
掉眼泪的那几个怯生生地望着她,没吭声,反倒是绷着小脸,神情很凶的小姑娘仔细审视了她一眼,见她醒来后,倒是镇定,既没掉眼泪,也没哭着找爹娘,她便哑声回了一句:“应是午时三刻。”
陆晚被掳来时,尚不到午时,如果这个女孩没估错,也就意味着,从中原街被绑到这儿,只花了大半个时辰。
今日街上人又多,就算拐出小巷子坐上马车,大半个时辰,也跑不了太远,她们应该还没出城。
如果还在中原街附近,高声喊救命,肯定能被街上的人听到,她们的嘴巴却没被堵住,说明,她们所待的地方肯定很偏僻,就算叫喊也引不来人。
陆晚对京城的了解,都来自书籍,幸亏她涉猎广,看过不少游记,对地理志也有所研读,倒是清楚京城各区域和山川河流的分布。
正在思索会被带到哪里时,柴房外便传来了寺里的钟磬声,“当—当—”声慢慢漾开,恍若近在耳旁。
陆晚眼睛不由一亮,京城的寺庙一共也就十三个。寺庙里敢明目张胆地关押人,说明寺庙没什么香客,京城恰好有个寺庙已临近荒废。
说起来也是作孽,去年一位男子偶然撞破自己的妻子和和尚偷情,他盛怒之下,砍了这和尚好几刀,和尚拼死夺走了刀,猛地朝他劈去时,妻子却替他挡了一刀。
男人惊愕不已,见和尚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几近奄奄一息,她还哭着让他快走,还说等官兵来了,她会说是她砍的,她早就想砍死他了。只不过没能耐。
他才得知,妻子也是被逼的。
成婚三年,她始终无子,想了各种法子,求子观音也拜了不少,最后又去了青谷寺,喝了这和尚给的符水后,谁料喝完符水没多久,她的身体便有些不对劲,随后便和这和尚发生了关系。
醒来后,她本想一死了之,和尚却说她胆敢死,会揭露她的不守妇道,让她的母亲和妹妹也身败名裂。
男子一怒之下,将和尚告上了衙门,这个案子审了三个月,结果寺庙中涉事的和尚近乎一半,好多女子,都遭到了胁迫,甚至有个贵妇被牵扯了进去。
这件事几乎轰动了整个京城。
连住持都被抓进了大牢,没犯事的大多是一些小沙弥,住持被抓后,寺庙便没了香客,有几个成年和尚嫌丢人,悄悄离开了京城。
剩下的小沙弥惶惶不可终日,慈恩寺的住持心善,将小沙弥接走了。
据说后来又有几个和尚在此落脚,如今整个寺庙,也不过十来个人。
如今看来,这里竟是成了拐卖少女的老巢。
青谷寺坐落在山谷中,依山傍水,远离闹市,难怪没有堵她们的嘴,这儿还真是叫天天不应。
陆晚正思忖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像是两人,其中一个步伐轻盈,应该是练家子,她也学着其他女子缩成了一团。
很快门外就传来了开锁声,一个面容普通,眼带凶光的瘦高和尚,带着一身华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开锁的和尚个头不高,胖乎乎的,正站在门口打哈欠,并未跟进来。
瘦高和尚对富商说:“看吧,这几人都是好货色,尤其是这位以后肯定能成为江南一带的头牌。”
说着还冲陆晚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富商看向陆晚,少女身姿婀娜,那张脸更是瓷白如玉,五官无一不精致,真真是无可挑剔,饶是见惯了美人,此刻,他眼中也带了丝惊艳。
陆晚露出害怕的神情,隐晦地瞄了眼富商,他三十出头的年龄,身着苍青色云锦,腰间戴着枚翡翠玉佩,手上还戴着一个玉扳指,一身的贵气。
他转过头,对和尚道:“相貌虽然不错,这次的要价也委实贵了。”
和尚漫不经心地说:“千金难买绝色,敢报这个价,就是值,您若不要,还有位大人呢,他也不差钱,您可以考虑一晚,最迟明早给我答复,明天中午这批人就得转手。”
两人很快便离开了,只剩下个胖和尚守门。
陆晚又看向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压低声音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来送饭?”
女孩翻了个白眼,“我被绑来一整日了,只给了半碗水,饿不死就行,还指望好吃好喝的伺候?喏,那个女孩被绑来了两日,就吃过半个窝窝头。”
陆晚心中已有数,也没再问,琉璃这时也醒了,瞥见陆晚,松口气,随即发现被绑了,顿时破口大骂,“哪个挨千刀的,竟敢绑咱们!”
她声音有些大,胖和尚歪在门外,骂了一句,“吵吵什么,一个个的,给爷安静些。”
陆晚冲琉璃摇摇头,琉璃这才闭嘴,神情满是懊恼,室内几个少女都蔫蔫的,显然也是被拐来的,也不知琥珀能不能寻到她们。
暮色逐渐四合,室内也暗了下来,陆晚挪到了琉璃身侧,用自己的手,去碰琉璃的手,将镯子递到了她手中。
这个时候,陆晚无比庆幸自己的谨慎派上了用场,虽然丢失了记忆,被父亲带回去后,她却很没安全感,会习武,会备一些暗器,还喜欢藏一些吃食,就仿佛走丢的那些年,时常饿肚子,时常颠沛流离一般。
琉璃的眼睛这才一亮,主子每次外出戴的镯子都暗含机关,对方刚将他们绑来,还没来得及取走她的镯子。
琉璃俯身凑近了她的手腕,用牙齿咬住了手镯,按动了一下毫不起眼的花纹,手镯顿时打开了,一枚小刀片从镂空处掉了出来。
琉璃身子下弯,用手拿起了刀片,一点点去割陆晚腕部的绳结,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总算将绳子割断了,陆晚解开手上的绳子后,接过刀片,给自己和琉璃也解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