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上,临时搭了一个营帐,当“县衙”用,帐子因是县里贮藏的老东西,一股霉味,还漏水,滴滴答答。
不过,这里也是个难得的休整地,一打眼,百来人都在这歇息。
汪净荷等了很久,天际微微擦亮时候,雨水渐渐停了,汪县令风尘仆仆归来。
他发现她在,便是皱眉:“你怎么在这?”
汪县令今晚喊得太多,伤到嗓子,声音都哑了一半。
汪净荷:“爹,浩然把我送过来的。”
正这时,一个衙役道:“大人,堤防要撑不住了!”
汪县令:“船准备好了没?”
衙役:“好了!”
汪县令又走了。
汪净荷又只能静静等待。
她有些累,闭目养神,不过一会儿,外头嘈杂,众人哗然,婢女忙出去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水,水过来了!”
汪净荷心中一颤,她也去看,天际擦出一道蟹壳青的光,远处,地面也倒映出一样的天光——
不,那不是地面,是水面。
雨停了,但阳河也彻底决堤了。
尚未撤走的人群,爆出恐惧的大叫,虽然水淹到高地,还有点时间,可谁人不惊恐,纷纷争着往更高处走。
婢女抓着汪净荷,两人跑向高处,婢女脚下一滑,滚了下去,掉到了水里。
汪净荷大惊:“小茵!”
万幸这时候,一条窄窄的小船,随着涨起的大水划到这,有衙役在捞摔到水里的民众,那婢女也被捞起来。
只是,那条船很快满了,衙役先把人们送走。
汪净荷见婢女获救,刚松口气,汪县令也带来几条船,一一接走落单的县民。
众人大喜,无不潸然:“青天大老爷!”
汪净荷挤在人群里,叫他:“爹!”
可是很快,那些船满了人,渐渐离“岸”,汪县令回头,对她说:“你再等等!”
汪净荷愣神,说:“……好。”
汪县令一趟趟地接送着人,每条小船载满了生的希望,可是,每一趟,都没有她的位置。
直到剩下三十人,十二人,五人……
汪净荷还没走。
天际蒙蒙亮,四周被一片深蓝笼罩,就是这处高地,水位竟也到了小腿。
剩下的五人里,除了她,还有四人,因为他们水性极好,自愿把位置让给别人,所以留下的。
他们看着汪净荷,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汪净荷从他们眼里,看到了一种怜悯。
她浑身一软,勉力撑着膝盖。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因病去世时,她趴在床边痛哭,父亲在做什么?
哦,那时候他是穷乡僻壤的县令,正在和百姓插秧、灌溉。
简单的葬礼后,父亲说:“小荷,你要像你娘一样,她熬了一生,都在帮我,她是个好女人。”
汪净荷说:“好。”
因他是举子出身做的官,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至于妻子和孩子,他从来是放在第二位的,也正因如此,百姓常有称赞,他们说,他是个好官。
她又想起前两年,她的婚事拖到十九二十,出嫁前,父亲说,要在阳河县当好官,需要和秦、刘搞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