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封封书信往来,非但未能稍解相思,反似往火中添薪,令兰浓浓心中思念愈燃愈炽。
纸短情长,终难慰藉,那字里行间的温言软语,不过徒增怅惘,如隔靴搔痒,使她已不再满足于这些隔空的笔墨传情,
当她再次展开那熟悉的信笺时,一个念头忽从心底破土钻出,而后便似藤蔓生根,肆意疯长,
他既事务缠身不得脱,何须苦等来期?既已相思如狂,何妨奔赴千里!
此念方生,恰似惊雷贯耳,劈开云雾,兰浓浓顿觉灵台澄明,连日郁结尽化为决绝!——
作者有话说:1出自元代散曲家,徐再思《折桂令·春情》
第26章第26章欲行失音信
兰浓浓倏然直起身子,眸中似有星火迸溅。这个念头在心底越烧越旺,竟叫她再坐不住,霍然起身。
她不像他那般,受家族基业所累,动辄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无拘无束,天地之大皆可去得。她也积蓄丰足,只待安排妥当,随时便可启程远行!
兰浓浓啪地拍了下额头,她当真是当局者迷,当初拒绝与他同行,一来确实太过仓促,触动了她对这个穿越地点本能的依赖与不安。二来也清楚,他当时的邀约不过是权宜之计,只为安抚她的情绪。
而最根本的,是她潜意识里被这个时代的交通观念所限,不自觉地便将自己困在了被动等待的牢笼里。
真真是一念之差,白白害得他们分离如此之久。
兰浓浓是个行动派,念头既定便立即着手,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寝卧,俯身探向床榻内侧的暗格,从中捧出个描花小木箱。
这一年多来她虽不奢侈,但也从不在吃穿用度上委屈自己,全凭心意过活,花销亦不算小。但好在她生财有道,更兼骨子里浸透了国人积谷防饥的本能,
平日也没刻意敛财,兼之有进有出的,竟都存下了六百多两银子!
在这个二三两银子便够寻常四口之家一月吃用的年头,六百两着实是笔巨款。思及此去龙朔不知要耽搁多久,国都物价又向来高昂,而家中久无人居住,难免会招来宵小,
兰浓浓略一沉吟,当即决定将全部现银细软尽数带上。其余贵重物件,便待去姑姑那里时一并带去,
对了,还要将这段时日她打发时间画出的图稿拿给文娘姐姐,以备不时之需,再兑了红利捐到庵里的功德箱里。
幸好平日她便有将银子换成银票的习惯,日常用度也常备着些散碎银子,眼下倒省去了临时兑钱惹人注目的风险。
听闻龙朔气候比玉青燥热,如今正值六月酷暑,途中必定燥热难耐,那便只带两套夏装替换,横竖到了龙朔也要添置新衣,倒不必多带累赘。
还需跟刘婶儿说一声,包个看门的红封,请她平日里多帮忙照看着家中。
这一年来她虽添置了不少物件,但因平素就爱时时取出来赏玩摩挲,每件都归置得井井有条。现下边清点边盘算,不到半日工夫,便将行装收拾得妥妥当当。
除了要拿到姑姑们那里的物件用箱子装着,此次要带走的衣物之类,则是用了块半新不旧的靛蓝包袱裹好,
至于银钱,碎银子放在她随身的小挎包里,银票便分藏在缝制的内兜里。
还有后来那两位姑娘执意留给她的那几间铺面契书,兰浓浓也仔细收在内襟暗袋中,只待见了他当面奉还。
“呼,大功告成!”
兰浓浓拍拍手,四下环顾一圈,又在脑中细细梳理了遍,忽地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上,眼眸倏尔睁大,
险些忘了最最要紧的,车马和护卫还没安排!
别院虽备有现成的车马护卫,但此去路途遥远,人心叵测。为稳妥起见,还是应当寻个信誉卓著的车行镖局,白纸黑字立下契书,再经官府作保,届时与文娘姐姐和姑姑们通个气,真若有个万一,也好有个寻处。
兰浓浓深以为然,重重点了点头,
却在下一瞬,忽地眼波流转,眸中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若是覃景尧此刻得见,定会识破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少不得要未雨绸缪,将可能的风波早早扼在萌芽里。
可惜他此刻远在千里之外,自然无从知晓她这番盘算。待到他日猝然在龙朔城中与她相逢时,那份惊诧,以及如何暗中绸缪,迅速打点好一切的种种手段,便都是后话了。
兰浓浓只是太过思念,不愿再与他天各一方。她暗自期待着亲眼见他脸上浮现惊喜的神情,因而决意暂不告知他自己的行程,连书信也一并停寄。
至于别院与铺子那头,只推说是去姑姑们那里小住些时日。
她惴惴不安等了那么久,也该叫他也尝尝这牵肠挂肚的滋味。想到他收不到信,又没了她音讯时坐立不安模样,兰浓浓便不由得眉眼弯弯,笑意盈然。
对了,还需往林家铺子走一遭,寻清风姑姑那位侄儿林公子。姑姑的信函送去已有两月,也不知可曾查实清楚。
上回去铺子送信时,伙计说他去了龙朔未归,前几日她去裁春居交稿倒是听说他已回来,正好可向他打听下龙朔光景。
待诸事安排妥当,兰浓浓抬眸望了望天色,见日头尚高,当即整了整衣衫鬓发,将门窗仔细落锁,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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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粮铺乃是玉青城的老字号,生意遍及周边数镇,如今正筹划着将铺面开到龙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