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犹噙笑意,周身散出强烈威压。沙哑的嗓音一出,直教人毛骨悚然。
“嗣可绝,欲却不可禁。”
下方女子强持镇定,眸光却惊惶闪动。覃景尧低笑牵动伤处,闷咳几声,手掌抚上她面颊,哑声问:“方才之事再不可为。浓浓可记下了?”
兰浓浓被按于榻上,心口怦然疾跳,紧抿唇瓣怒目而视,不置可否。只冷声道了句“松手”,便阖眸欲睡。
她耍赖不答,覃景尧也不恼。爪牙既露,方知危机何在。他低笑一声,沙哑的嗓音凭添欲色。
只是今日付出如许代价,岂能空手而归?
身上蓦地一沉,兰浓浓惊睁双眸,却被牢牢桎梏无从躲避,只得偏过头急声道:“那药伤肾!你怎还能如此?莫非又在骗我,喝的是假药?且你刚服了药,这是要将毒性传给我不成?我不愿意!”
覃景尧忍俊不禁,咳笑出声,托过她的脸狠狠侵掠一番,方喘着气挑眉哑笑:“夫妻敦伦,天经地义。伤肾非是不举,浓浓莫要混淆。至于传毒之说,为夫自会疏于旁处,夫人安心便是。”
言罢不再容她辩驳,骤然沉申*——
覃景尧根骨强健,体魄非凡。那药性反噬虽令人周身不适,却尚可忍耐,故便未曾递假。
虽近乎彻夜未眠,起身时竟神清气爽。
他为她亲手佩妥贴身饰物,覆上薄被,又恋恋不舍地流连于她微露出的脸颊,擒住丰润唇瓣重重顺*吻,啜尽满口甘甜。直至她不耐抽气,伸手推搡,浓密睫羽轻颤,恐惊她醒转,方浅尝辄止起身离去。
然颈间伤势既重且显,盛夏时节实难遮掩。
至外间,同泽率侍从上前伺候。甫一抬眼,顿时惊骇欲绝。
捧持洗漱衣物的下人垂首不敢视,他却看得分明!那伤痕已转为黑紫,乍见之下,恍若头颅曾被斩落又重接,触目惊心至令人疑为下一刻便将坠离!
此痕深重若此,非单次之力可成。中段最深,上下渐浅,分明是遭人反复勒绞所致!
此地虽非尚书令府邸,然大人居此早已满城皆知。明里暗里,院内院外多少府卫巡护,莫说歹人,便是一只雀鸟亦休想在此落脚!
更遑论大人身手卓绝,纵是宫中禁军,天子近卫,亦难近其身。
昨夜大人突发不适更衣时尚且毫发无损,彻夜未出房门。而今忽现此痕,能伤他至深者,不言自明。
同泽虽猜得元凶,却只觉通体生寒,愕然瞠目,脑中空白一片。直至闻得大人沙哑催促,方猛然回神,却是惊怒交织,连侍奉更衣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大人!”
同泽气息不稳,却顾忌内室,竭力压低声线,躬身请示:“属下这便去请莫大夫。”
覃景尧不欲声张,驳了请示,只命他取伤药敷上,又令取来披风戴好兜帽,吩咐备妥纱布随行,便径自出门而去——
京城大小官员数百,依品阶分居各处。然上朝皆需汇于朱雀大街。街口拐角生有一株近十年的垂柳,主干粗壮,枝繁叶茂,苍翠欲滴。因其未侵街面,不碍车马行人,且长势秀逸别具风致,胥吏便容它茕茕独立。
万条绿绦垂拂,风过处荡起碧浪,极是悦目。平日官员们上下朝途经此地,多会驻足一观,清早便觉心旷神怡。
朝中高位者年长者众,又需早起议政,自是精力不济,上下皆乘马车以便休憩。青壮官员虽有,然或家资微薄养不起马,或官职未至不敢乘马出行,唯恐招摇过甚。
故而官职既高,身强体健者,满朝文武不过寥寥数人。近来,尤以尚书令为最。
按理,以尚书令之尊,衣食住行规制比肩皇亲,双驾马车,府卫簇拥,行于道上威仪赫赫,本该乘车以彰身份气度。
然终究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其大婚,历来上朝下值无不是策马匆匆。
夏日昼长,旭日早升。天际初绽一线,宽阔整洁足容三驾马车并行的朱雀大街上,乘马车,坐软轿,或三俩徒步的官员前后络绎。
一阵劲健有序,早已耳熟的马蹄声自后方呼啸而过。衣摆窗帘被疾风掠动的官员们,熟稔地向那道背影躬身行礼。那蹄声本应在抬头时已然远去,不料今日竟戛然而止,还伴着马嘶长鸣?
众人循声急望,却惊见尚书令竟被垂柳丝绦缠住脖颈,如乱麻绕颈。虽未坠马,却已避身下鞍。
众官愕然愣住,心下无不惊疑,这般马背驰骋的好手,竟也会马失前蹄,栽在此等寻常之物上?
却不敢深想,忙敛神整容纷纷上前。更有甚者隔远便惊呼奉承,待众人趋近,尚书令近随已略作清理,正为其颈间包扎。
缠绕间隐约露出一线紫痕,足见伤势不轻。众人暗中心惊,这柳条虽软,原竟也能索命!若非令公及时勒马,以那般疾速,怕是要将人脖颈生生勒断。
“令公大人伤势可重?下官车中常备跌打化瘀药膏,若大人不弃,下官即刻遣人取来。”
“令公大人万请保重!您为百官之首,身系社稷,务必慎之又慎。若不嫌弃,还请移步车内歇息。”
“极是!原觉此柳风姿秀美,今方知竟藏杀机。若非令公大人驭术高超,换作他人恐非死亦即重伤。此等枝蔓横生之木,清吏司当尽快移除为妥。”
“方大人所言极是!稍后下官便命人移树,并督所属勘查各坊,杜绝此类险情再现。”
白布已缠缚颈间,将那骇人伤痕彻底掩去。覃景尧抬手微摆,向众人略一颔首,目光转向宫门方向。同泽代为主持道:“多谢各位大人关怀。此事容后再议,万不可误了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