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宫中下旨,命你非去不可呢?”
未待她答,王英姿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浓浓冰雪聪明,若愿费心,世间利弊皆能明晰。姐姐只盼你明白,避世未必全然有益。有时适当露面,或许反有意外之得。”
她轻叹一声,道,“可惜今年我无法相伴。你若果真赴宴,不妨与宝珍郡主同行。皇后娘娘无女,对这位郡主倒是多有眷顾。”
兰浓浓知她全然是为自己考量,心中感念,只含笑应道会仔细斟酌。
洗三宴设于午间,眼看宾客将至,见王英姿仍显虚弱,不便久扰,又再三嘱咐她好生休养,莫要劳神,方才起身告辞。
为免与前院宾客相遇,特地从后门登车离去。
覃景尧与付知戎私交甚笃,添丁之喜自是应邀而来。只是他从都堂抽身已迟,抵达时宾客皆至。
迎着众人落在身侧那难掩好奇与失落的目光,他从容自若地命人呈上贺礼,与付知戎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颔首。
席间以他身份最尊,观礼时自然视野极佳。收生婆婆怀抱着那不及他臂长的婴孩,一句句吉祥祝词朗朗唱念。小娃儿哭声嘹亮,引得满堂喝彩。
他唇角微扬,指间玉片却不自觉缓缓收拢。
礼成后,覃景尧只在开席时与付知戎对饮一杯便告辞离去。以他的酒量,区区一盅本不足道,今日这酒却似直灼心口,燎起一片躁动难安。
马车未再返都堂,径直朝府邸行去。
第64章第64章宫宴,厚衣
兰浓浓午膳时便食不知味,心头莫名慌乱,一股无名火躁动难抑。练字,拼图皆无法静心。
琉璃顶内暖融如春,却因心火炽盛,竟凭空生出一股破坏欲来。她强自按捺,眉尖紧蹙,唇线抿直,呼吸渐促,只觉额角突突直跳,抽痛不止。
她想推门去吸一口清冽寒气,又恐体虚受寒再添病恙。如今她表面虽看似无恙,底子已大不如从前,实不愿为一时的畅快落下病根,成了真真正正的药罐子。
可转念又想,不过一口寒气,岂能轻易病倒?方才出门不也无事?
一时竟自暴自弃起来,何必瞻前顾后,先顾眼前痛快再说!
覃景尧回府时,恰见她正叉着腰在白玉桥上来回踱步,远远便觉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萦绕周身。眼风一扫,见婢女们皆垂首候在桥下,他几步迈上桥头,正好将转身欲走的女子堵了个正着。
软玉温香蓦然入怀,他低笑一声俯身欺近:“伊人投怀,不胜欢喜。”
他越是愉悦从容,兰浓浓心头火气便越是翻涌,一腔燥郁仿佛终于寻到出口,扬手便推开他凑近的脸,脚下也朝他腿上踢去:“谁要投怀!自作多情!放手,别来烦我!”
覃景尧也不恼,不出声追问,更未松手,只由着她踢打发泄。待她力竭气喘,软软倚来时,方不容抗拒地将人横抱起来。
白玉桥为断桥设计,一侧阶梯没入湖中,桥面每日有人清扫,洁净无尘。他径自席地而坐,单膝微屈让她倚坐,一腿舒展搁于石阶。
湖面涟漪荡漾,只差寸许便要漫上靴底。府中温室如春,湖水澄碧,成群的龙鲤悠然摆尾,水草随波轻摇,一派宁和惬意。
躁郁余烬渐渐消散,震耳的心跳也平复下来。兰浓浓远眺湖面,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唇线微抿,似是为方才的失态窘迫。
旋即眸光一定,既已如此,懊恼又有何益?她撑着他小臂正要起身,却听他温声开口:“浓浓现在可能告诉我,是因何事心神不宁?”
兰浓浓蓦然回首,正撞进他专注凝望的眼眸之中。他生就一双标准的凤目,墨瞳深邃,看人时总带着一种不容移开的压迫感。眼廓修长,内窄外宽,睫羽密直,垂落时宛如覆下一片蛊惑人心的阴影,教人不由自主沉溺于那片伪作的深情里。
昔日的兰浓浓,便是这般陷落于他的容貌与气度之中。纵然如今心境已非往昔,乍然迎上这双盛满温柔关切的眼,仍不由怔忪一瞬。
她却不知,覃景尧亦被她久违而罕见的目光看得心头发胀,脊背窜过一阵麻意。唇角不自觉勾起,凤眸中笑意漾开,如漩如涡,几乎要将人溺毙。
后颈被温热掌心托起,唇瓣相贴,辗转厮磨。未及扣紧的齿关被人轻易闯入,缠吮勾绕。她无意识地吞。咽,气息渐渐急促,方才倏然醒神,下意识仰头欲退,却未能挣脱,反被更深地吮住。
身子因后仰的姿势软倒,被他紧密压覆。推拒的手不得不攀上他绣着银丝祥云的肩头,五指紧攥,用力至指尖泛白。
待得身子被重新扶起,带着荷花清香的空气涌入殷红微张的唇间,兰浓浓脑中仍嗡鸣未止。唇角未及咽下的湿痕被人一点点啄去,听他暗哑的嗓音低低响在耳畔,
“浓浓勿要烦忧,今冬暂且委屈一二。待到来年冬日,你身子大好了,届时迎风堆雪,皆随你心意。”
嗡鸣渐退,周身躁热亦静凉下来,只余一股莫名的意兴阑珊。
她默然不语,覃景尧便自顾温言道:“钦天监已择定日子,七日后接连三日皆是大晴。届时我沐休两日,带浓浓出门散心可好?”
见她仍无回应,他又含笑低语:“再过一月便是年假,你我可离京往温泉别庄小住,浓浓觉得如何?”
任他如何软语相商,兰浓浓始终缄默。待手脚恢复了些气力,便欲起身。
覃景尧五指一收紧扣住她腰肢,大手轻托她的脸,迫她与自己四目相对。他眸光几不可察地一晃,笑意依旧温润,
“宫宴虽礼节繁琐,但宫中舞乐倒颇有可观之处。殿内通铺地龙,你我的席位又设在内侧,于你身子应无大碍。浓浓若愿一去,或许也能散心解闷?”
兰浓浓下意识蹙起眉尖,毫不犹豫道:“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