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还在东海岸的时候,那天的海浪变得很轻、很柔,一下、又一下,她赤着脚走在那片沙滩上,沙粒软软的陷下去。
利威尔就在她的旁边,他穿着她买的圆领衫,裤脚跟她一样也随意挽了几折,露出一截的脚踝。
夕阳将整片天空和海面都点燃了,融成了一片流淌的橘红,把利威尔的黑发也映得快像她的红发了,连同他的轮廓也柔化了几分。
只是看着他沉默的走在自己身边,艾蕾妮雅就觉得心口本来有些空缺的地方立刻被填上了,巨大的满足感让她忍不住笑起来:
‘利威尔,我们就一直这样走下去吧,走到西海岸去!’
利威尔也侧过头,夕阳的燃烧的金辉落满他半边脸,也将他唇角那抹笑映照得很清楚,那笑意也渐渐染上眼睛,看得她心被饱胀的暖意撑得发疼。
他朝她伸出了手。
海风却变得猛烈,吹散了他的话语,让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她猜也许是叫了她一声‘臭小鬼’,也许只是应了一声‘好’。
但她早就知道这是个梦了,利威尔这么爱干净的人,怎么会赤脚走在沙滩上呢?
她眼眶有些发热,只是急切的把手递过去。
她就要抓住他了。
燃烧的夕阳、轻柔的海浪、柔软的沙粒以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一切都像退潮般迅速消散……
艾蕾妮雅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只有带着异域浮雕的天花板轮廓,以及若有若无的香料气味。
心脏在胸腔里空落落地跳着。
“利威尔…”
她对着无边的黑暗喃喃低语,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能带给她微弱的力量。
————————
卡拉尼斯区一条安静的支路尽头。
利威尔停在那扇紧闭的院门前,脚下踩着的地面,正是信纸背面艾蕾妮雅写下的地址。
确实离旧部驻地不远,他默默地丈量着这段距离。步行不过一刻钟,这段曾被她计算过、能让他“多眯一小会儿”的距离。
这座房子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光秃秃树枝的摩擦声和偶尔远处传来的模糊人声。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低矮的院墙,望向艾蕾妮雅信中描绘过的远方。那片冬日里灰蒙蒙的缓坡上有一片光秃秃的小树林,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寂寥。
这寂寥似乎带着寒意穿透了他的大衣。
利威尔将手更深地插进大衣口袋,指上那枚金属圆环,它和他暴露在外的手指一样冰凉。上面曾经沾染的、属于艾蕾妮雅的那一点点温热,早已在漫长的等待中彻底消散。
他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那座在冬日阳光下的红砖房子。
房子安静地立在那里,不新,也不算豪宅。
利威尔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那面红砖外墙上。即使在萧瑟的灰白冬日里,那抹红色也像一团不灭的、但虚幻的炉火,试图温暖过路人的心,但衬得周围格外苍白。
沿着墙壁攀附着光秃秃的藤蔓枝条,它们失去了所有水分和绿意,只剩下干瘪僵硬的脉络绕在砖石上,像是一段早已风干的、无法再诉说的旧事。
也许春天到来时,嫩绿的新芽会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然后迅速铺满墙面,最终绽放出艾蕾妮雅信中提到白色小花,或是她计划中紫藤的繁茂景象。
但现在不是春天。
利威尔呼吸静默着,心脏被一根细细的弦拉扯着。
他记得自己告诉过她那种白色小花的名字,那是一种浆草花。就在一个平常的早晨,她正低头为他整理衣领——她可能真的没有听见,她当时在抱怨他为什么不穿上那件更厚实的上衣,还要扬言要把他身上那件脱下来。
利威尔独自立在那座红墙边,不知在想什么。
也许在想那个规划春天的人。
“请问您是。。。。利威尔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