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月色,她回眸去寻院中的那颗桂花树,如今还未至花期,她却好像能闻到院子中满是桂花的香气。
当年秦家老宅因帝王之怒几近被抄没。若无赵祖母倾力保留,恐怕这座伴随秦氏历经数十年风雨的老宅也会被加以没收。
秦惟熙走到那颗桂花树前,垂着眸。
很快,她去后院堆放杂物的房子取来一把锹,果断地挖了起来。
月亮又清又冷,夜空繁星无数,五月的时节她却感到周身无尽的寒意,仿佛有冰雪扑面而来。
院子内一切都静悄悄地,只有翻涌泥土的喳喳声。一锹起,一锹落。
倏地“咣当”一声,手中的那把紧握的锹落地。
没有女儿红,没有父亲当日的埋藏,什么都没有。父亲根本没有也可以说是还未来得及去做他所期许的那些事,兄长便横死在了蓬莱小顶,母亲决绝刎颈逝在登闻鼓下。而父亲毫无征兆的自裁于皇庭。
什么都不曾留下。
泪珠悄然滑过脸颊,她伸出双手在泥土里来回翻啊翻。
忽然她停下手中当日动作,一漆红色的物什在泥土中露出尖尖一角,她当即翻起。
是一木匣盒,上面带着一把锁。
她拿到耳边晃了晃。
她怔在原地,泪在眼眶中打起转。而木匣盒的右下方刻有一个细微的小字——熙。
此字为她七岁生辰那年父亲亲手所刻,此匣为哥哥亲手所制,送她的生辰礼。
哥哥说,日后可以将她的小秘密悉数放在里面,还给她配了一把可开锁的匙,亲手戴在了她的颈间。她从七岁戴到了八岁,然后是苟活于世的这十年。
她伸出指腹轻抚向那两个刻字,然后不假思索地从里衣内掏出了那把钥匙。
对准、旋转、拧开。
盒子内是十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还有一封信。
她再次不假思索地轻轻翻开。
白纸黑字一行行。
吾儿甚勇,娘知晓。娘的惟熙,世事无常,娘多想陪你走完这世间数十载。看你姻缘嫁娶,生儿育女,儿孙满堂。可你父与兄今身在水深火热中为刀俎鱼肉,娘不可置之不理,亦不能弃你于不顾。娘愿为你寻得一线生机,娘想你平安过活,安康顺遂。若有来世,我们一家再不入朱门,再不赴皇权。平凡市井百姓,才能安心无虞。娘愿你今后岁月会被很多人爱,有人所护,有人所疼,有人所伴。倘若没有,娘要你一定独立坚强,自尊自爱。
愿你今后若平安长大所遇良人,行婚姻嫁娶,二人和和美美。凡事所记先顾小家再顾大家,夫妻同心,方可其利断金。唯愿娘的惟熙平平安安,渡此一生,安乐无忧。阿娘此生再无遗憾。
泪如决堤。
秦惟熙的额头紧紧地贴着冰冷的青砖地,已然泣不成声。而后对着这座空荡荡的屋舍,眸中蓄满了泪水。
月光照在她的周身,明亮的彷佛为她披上了一层璀璨华衣。
盒子、刻字、母亲留下的信与银票,母亲是想告诉她,他们三人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泪模糊了面,那是由思念而生,蚀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