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凤天本就对沈放这个准女婿满意之至,此番又受他救命之恩,见女儿日日心忧、容颜憔悴,当即便吩咐她先行赶往少华山来照顾他。
一来,沈裴二人有婚约在先,未婚妻前来照顾将来的夫君,于情于理都不算违背礼法,二来,裴凤天也乐得叫女儿和女婿多相处相处,便于日后缔结良缘。
哪知裴雪青到了山上来,正赶上武林七位高手为沈放护法,需闭关几日。她闲来无事,便在道观中四处走动。
“你知道么?杜文天死了!”
这句话从程凤眠口中被说出来时,语气是很惊讶的,但是声音又被压得很低。演武场上,周围一群师兄弟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议论:“早听说了,他死了不是好事么,你这么惊慌做什么?”
程凤眠道:“死了当然是好事,只是死的也忒惨了些,瞧这有些怕人。”
“你瞧见了?”
“我没瞧见,是听说的……听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像样子了,身上衣物尽数被剥去,浑身都是血洞,简直没一处能看。肋骨根根折断,右肩上一处刀上贯穿了肩胛,竟旋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来,眼珠子也被剜去了,不知丢到了哪里。一眼望过去,竟像是被活活剐死的。”
“不是说这个杜文天很有俩下子么?连小师叔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到底是谁做的?”
“奇就奇在这里,从他身上的那些伤口来看,将他千刀万剐的正是他自己的那两柄弯刀,那两把刀如今也不知所踪了。所以竟一时敲不定这杀人之人到底是谁,真是奇……哎,哎!银湾,等等!”
程凤眠前脚还在跟师兄弟们交头接耳地讨论,后脚看到陆银湾,立刻匆匆忙忙跑了过去:“我找你好半天了。”
陆银湾正匆匆走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在盘算着什么。闻声立刻停下了脚步,笑嘻嘻地迎上来:“三师兄,叫我什么事?”
她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弯成了亮晶晶的月牙,端的是天真无邪,叫人一看见就忍不住地喜欢。
程凤眠笑道:“小师叔今日辰时闭关去了,他闭关之前想见你来着,但沈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许我们来叫你。当时我瞧他二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后来七位前辈都到了场,小师叔没奈何,只好先去闭关了。临进去前,他暗地里招手叫我过去,让我给偷偷地你带句话。”
“什么话?”陆银湾睁大了眼睛。
“他说他这次闭关疗伤大约也就三四天功夫,叫你等他一出关就去找他,不用管沈夫人怎么说,她拦着也没关系。”
“噗。”陆银湾一听就乐了,笑声铃铛一般脆,“他还说什么没有?”
“小师叔还说,他几日没见你,特别想你。”程凤眠挠了挠头,呆呆道。
他见陆银湾咯咯地笑个不停,很高兴很神气地样子,不禁长叹一声,幽怨道:“唉,小师妹,小师叔待你可真好,几日不见竟还会想着你。哪像我师父,对我根本就是眼不见心不烦,看见我还恨不得一脚踹的老远。哪里比去!”
陆银湾笑得花枝乱颤,却无从解释,心道:
这可实在没什么好比的。你若是真知道了我跟师父的关系,怕不是要连下巴都惊得掉下来。
“不过我还是挺奇怪,为什么沈夫人不许小师叔见你?”程凤眠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陆银湾一摊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兴许是我不讨人喜欢吧。”
“谁说的!我们小师妹天下第一的可爱,有谁能不喜欢?你别管她,她瞧着就凶巴巴的。”程凤眠小声道。
陆银湾乐不可支,露出一口白玉似的牙齿:“谢谢三师兄!我也可喜欢三师兄啦!”
程凤眠乐颠颠地一挥手:“谢什么,师妹你太客气了!对了,你听说杜文天已经死了么?”
陆银湾讶道:“这倒不曾听说。”
“嗐呀,我跟你说……”程凤眠一提起这个,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简直口若悬河,“……那岂止是死的不好看,那简直是非常不好看!这叫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自有恶人磨!”
“三师哥说的真是极是。”陆银湾笑道。
“小师叔之前被他伤成那样,可算是出了这口恶气了。你往后也不必提心吊胆了。你不知道,大师哥最近可担心你了,恨不得能时时跟着你才好。”程凤眠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感觉你俩最近说话少了许多?”
“我要照顾师父嘛,哪有那么多时间出来玩。”陆银湾道。
“也是哦,瞧我这脑子。”程凤眠摸了摸鼻子,笑道,“得了,你去忙你的吧。”
“好。”
陆银湾提着剑,步履轻盈地走向演武场的大门,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目光一偏,却正瞧见李皖站在不远处的兵器架后,神色颇有些古怪地目视着她。
她不禁眉心一动,旋即又恢复如常,没当一回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演武场-
陆银湾信步来到山门外,两指搭到唇边,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陆小叁高兴地叫了一声,从灌木丛中跳出来,打了两个响鼻,在陆银湾颈边蹭了又蹭。
陆银湾顺了顺马鬃,哈哈笑道:“憋坏了吧,这就带你出去跑!”
她话还未说完,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清婉的女声随之传来:“陆家妹妹!”。
陆银湾一回头,不由得有些好笑,怎的这时候碰上了她?往前迎了两步,道了声:“裴姐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