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拒绝,谢庭训已经出去了。
管事将草姑母亲安置在了厢房,谢庭训推门进去时,她正坐在窗前发呆。她的女儿死了有些时日,尸身有腐烂的迹象,已经被送往府衙,等待仵作验尸。
草姑母亲没料到谢庭训会亲自过来。
少女有些羸弱苍白,和她的草姑有些像,都是病歪歪的样子。
原来有钱人家也会养出这样病弱的孩子。
“大厨房里饭还没好。”谢庭训将汤饼搁在桌上,自己也坐在一侧,“天色也不早了,想着你会饿,便将多余的汤饼拿了过来。”
“……”
大概是看出她不自在,女郎温声说道:“我马上就走。”
少女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忽又回过头来。
微弱的烛火将她单薄的影子扯得很长,女郎半边面容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只能听见她那温柔又冷清的嗓音响起,不卑不亢,但很真诚。
“对不起。”
“今日的事,是我做错了,我该早一些让人告诉你草姑的死因。”
“往后,我会尽量补偿你。”
草姑母亲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但听到这句话,她忽然有些湿了眼眶。可能是这个女孩儿,有些像她的草姑,年龄分明那么小,今日却要孤零零主持那么大的场面。
她的父兄去了哪里?
她的母亲不会担心她的安危吗?
她分明被教得这么聪明镇定。
少女走过来,不作声地将窗户关好。春夜里寒凉的风被拦在了外面,屋内骤然温暖了许多,少女却也继续转头走了出去。
院子里空落落的。
只有靠墙的位置,有一棵巨大的樟树。
树下有几张凳子。
谢庭训走过去,靠着墙坐下。
树荫投下的阴影将她深色的衣裙笼罩,成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她靠着墙壁,垂下双手,闭上眼睛。
耳边似乎有嗡嗡的细响,这声音又像是在她的脑子里,只让她一阵眩晕想吐。
谢庭训没有声张,她知道自己是太累了。
休息一会,应该就好了。
一片叶子拂过她的眉心,飘飘然落下。
有些痒,但谢庭训没有管它。
但过了一会儿,又有一片叶子拂过她的侧脸。紧接着,一片一片的叶子,一下一下坠落在她的身上,可耳畔分明没有什么风声。
谢庭训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果然,头顶的树叶并没有被风吹动。
顺着树叶飘落的方向,谢庭训仰起脸,朝着侧后方看去。
树冠参差露出一片天幕,漫天星斗璀璨如明珠散布。坐在墙头的少年衣衫雪白,笑意明朗,衬得他身后满天繁星都有些失色。
他松开搭在树枝上的手。
樟树叶纷飞如落雨,簌簌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