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湛来了火气,刚要开口驳斥王敬雅的大胆,手腕却被裴知微轻轻按住。
她眼神清亮,对着他微微摇头,随即转向王敬雅,“夫人为何要将所有证据都送往京城?”
王敬雅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汤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放在扬都,天高皇帝远,什么都可以悄无声息的消失。
但京城不同,天子脚下。
而且徐记当铺在京城立足几十年,早已盘根错节,背后牵扯的人脉、账目繁杂,除非是翻了天的大事,否则谁也不敢轻易动它。”
裴知微追问:“可京城权贵云集,你就不怕当铺的人被人收买,或是见利忘义,转头把你卖了?”
王敬雅闻言,忽然低笑出声,“小娘子还是太年轻,不懂人心的经营。
整整二十多年啊,我就没停止过钻营。
我给将士们送物资,说到底是为了崔大哥。
我打理徐家产业,是为了攒下谁也不能随便动我想护之人的底气。
我暗中在各地布局,救下无数濒危之人,不少人还是孩童之时便被我收留栽培,如今已形成至少两代心腹势力。
先不提我对他们的天大恩情。
仅凭他们的家人受制于我、前程尽在我掌控之中,就算旁人抛出千金利诱,他们也断不敢轻易背叛。”
她说着,语气软了几分,“只是要劳烦崔大哥亲自进京一趟了。
那当铺的掌柜只认你,没有你亲自到场,就算是我去了,也拿不出那些东西。”
“那如果我死了呢?”崔延武面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没有丝毫波澜。
王敬雅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冰,眼神阴鸷得吓人。
“那这些证据,就会在一夜之间,传遍徐家所有商行所在的州府县镇。
每个百姓手里都会拿到一份抄本,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官员贪墨的明细、世家走私人口的账目、打劫回纥商队的谋划,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你们猜猜,到时候百姓会如何?”
这话一出,屋内瞬间陷入死寂。
谢霁更是被惊得合不拢嘴。
寻常百姓若是知道上位者如此龌龊,用他们的血汗钱中饱私囊,勾结外邦残害同胞,恐怕不仅仅是朝局动荡那么简单。
积压的怨气一旦爆发,怕是会掀起滔天巨浪,揭竿而起都只是轻的。
崔延武沉默良久,颇无奈地道:“你真的是越来越疯。”
他目光落在王敬雅腰间那柄与她这一身装扮并不相衬的匕首上。
“当年送你这把匕首,是想让你斩断过去的恩怨。
保护好自己,好好过日子,可没想到……”
他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突然深深叹了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也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再抬眼时,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模样,刚要开口,王敬雅眼底却泛起一层水光,笑着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自嘲。
“崔大哥,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没有我。
当年你不肯让我留在你身边,就是怕一旦你出了什么事,我会不顾一切,利用崔、王两家的势力把天捅破。
现如今,就算我做了这么多,你也还是不会与我在一处。”
她抬手,用帕子轻轻抹了下眼角,动作轻柔,语气却异常坚定:“你知道我为何对你死心塌地吗?
一来是我性子执拗,认定的人就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