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宁:“你对我有很奇怪的误解。”他被端宝儿小看了也不急,只略带哀怨地说:“我做无人机的,早就有飞手的证了。”
端宝儿随便哄了两句,祁宁便不往下说了,显然很高兴,像猫在冬日的暖炉旁被人梳毛那样露出一点点的惬意神情。这时候天下起了雨,小雨,斜斜地打湿车身。
听着雨点细细密密浇下的声音,端宝儿很快关了车窗,“你那边不关吗?”
“不用。”
又是三小时的路程,终于到了目的地。一栋当地的矮式建筑出现在草坪上,端宝儿知道,这里到了端灵芝的家——
近乡情怯,心底又出现了四个字。
祁宁打开后备箱提礼物,端宝儿慢慢走了好几步,才离开车身一点。雨已经停了,脚下的草带着湿润的弹力,她没和端灵芝说他们抵达的具体时间,这会儿端灵芝会在家吗?说起来,如果就这样直接见面,端灵芝能够一眼就认出她吗?虽然时禄这个陌生人只根据照片也能认出她……但是妈妈呢……
端宝儿还在门口的台阶下踌躇,远远已经有个女人走了过来。她穿着工装裤和围裙,戴着帽檐很大的帽子,身形苗条利落,十分矫健,眨眼已走到面前。
“……宝儿!”
直到她出声,端宝儿才看清她的脸。
一直担心认不出来,原来,怎么会认不出来呢。从前在脑内描摹妈妈的样子,觉得不是很清晰,便会责怪自己记性太差,竟然没法在脑内画出妈妈的脸来;但端灵芝真的站到身前,端宝儿才恍然发觉,有的人,离开十年,心也很近。端灵芝穿着和之前完全风格不同的衣服,不同岁数,不同发型,就这样魔法般的出现在她身边,她知道这是妈妈。
长了皱纹的妈妈,晒黑的妈妈,不再是记忆里年轻的妈妈,但妈妈二字依旧是脱口而出。回过神来,端灵芝已经给了她一个十分热情的拥抱。
从前端灵芝没有这种习惯,她是内敛含蓄的东方人,时间改变了什么,但爱还在。
这个拥抱里包含了爱,经由端灵芝的手臂流淌到端宝儿的身体里。
端宝儿没有用力回抱,可能她继承了妈妈内敛含蓄的习惯,又没有受到异国他乡文化的熏陶,至今肢体接触多的,只有祁宁。而且拥抱的时候看不到面庞,于是端宝儿挣脱开,只长久地握着端灵芝的手。
曾经,端灵芝上班的时候很在意形象、会穿衬衫西裤、高跟鞋、皮鞋,还会化妆、去做祛痣。
现在她脸上长了些阳光晒出来的斑点,但笑得洒脱,深肤色的唇弯起来,露出很白的牙齿。
“我的天,宝儿长这么大了。”她的话语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望向上天,又望向端宝儿,来回地打量。
“长得——好高。”
端宝儿也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她搜肠刮肚,最想说的也不过是一句——
“妈妈,这些年你是不是很辛苦。”
两人都没有流泪,只是相望,没意义地说些什么,但这些无意义的话语又蕴含着关心的意义。
端宝儿偶尔感到鼻酸,但端灵芝笑着,她也把眼泪憋了回去。不能在妈妈面前哭……妈妈看到她哭了,只会哭得更伤心。
好在有祁宁在。端宝儿终于想起来在旁边提着东西的祁宁,给端灵芝介绍,“这是我男友,我没出过国,他帮我弄签证,然后陪我来的。”
“还带了这么帅的男友。”端灵芝看向祁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刚刚太激动,只看到端宝儿,不好意思。”
“祁宁。”端宝儿忘了介绍名字。
破天荒的,她竟然看到祁宁露出了非常得体的社交笑容,标准中又带着真诚和作为晚辈的谦卑,为了照顾端灵芝,弯腰低头介绍自己是“祁宁”,是自己创业的……无比周到,连“见到她很开心、很感谢宝儿带他跑这一趟——”之类的话都说了。
太陌生了,那个傲气又狗脾气的祁宁下线了,端宝儿只看到一个努力逗准岳母高兴的准女婿。
……什么意思,祁宁说“准岳母”,不是开玩笑的。
他真想当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