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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第1页)

夜雨洗过的街道泛着青黑的光,李祈安与璎璎并肩走着,油纸伞边缘垂落的雨珠串成细碎的帘幕,将周遭的寂静拢得愈发深沉。

偶有晚风穿过巷弄,卷起伞底的气流,带得雨帘轻轻晃动,漏出几缕远处人家的灯火,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两人的脚步声被雨水吸走了大半,只余下鞋底碾过青石板的轻响,与伞面落雨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倒像是这空寂长夜里,唯一醒着的絮语。

璎璎的鞋尖偶尔蹭过路沿的积水,溅起几点细碎的水花,落在青石板上转瞬便融了进去。她沉默着走了半晌,终究还是没忍住,声音被雨丝滤得又轻又软,像怕惊扰了这夜的宁静:“你为何这般笃定,是王君害了大娘子?他们终究是父女,都说血浓于水……”话出口的瞬间,她自己都觉得这问句里藏着几分天真。可望着身边人被雨雾模糊的侧脸,还是忍不住想从他口中听到真实的答案。

李祈安举伞的手顿了顿,伞骨转了半圈,将斜飘的雨丝挡得更严实些。他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牌坊,声音里带着一种见过太多世事的沉郁:“你以为血缘是最牢不可破的东西?我却见过太多亲人间的厮杀。”

他低头看了眼璎璎,眼底映着雨夜里的灯火,忽明忽暗:“当一个人手里握着足以决定他人命运的权柄——无论是家族荣耀、万贯家财,还是朝堂势力——血缘就成了最不值钱的牵绊。父亲为了爵位杀儿子,母亲为了偏爱害长女,兄弟为了家产反目成仇……这些事,我见得还少吗?”

璎璎默然,脚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泡得发亮,像一面镜子,照出两人沉默的身影。

“王君那样的世家主君,”李祈安继续道,“眼里最看重的从不是父女情分,而是家族颜面、权势稳固。大娘子与寒门画师相恋,这是在打他的脸。”

他抬手抹去伞面上的积水,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以为的‘虎毒不食子’,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来都有例外。尤其是当‘子’成了威胁,食与不食,只看利与弊。”

雨还在下,敲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璎璎望着李祈安被雨雾模糊的侧脸,“可……”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祈安打断。

“等查到真相,你就信了。”他的声音穿过雨幕,清晰地落在璎璎耳中,“有些事,不是我们不愿相信,而是它本就如此。”

两人并肩前行,油纸伞在空寂的街道上投下一方小小的暗影,像一叶扁舟,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缓缓漂荡。

雨丝斜斜掠过湖面,搅碎了水中的灯影,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临湖小院的竹丛在檐下灯火里轻轻摇曳,李祈安正欲推门回房,身后忽然传来璎璎的声音,带着几分被雨雾浸软的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你为何说见过太多亲人间的厮杀?到底发生过什么?你……一点都不像从前我认识的那个你了。”

他转过身,伞沿的水珠顺着竹骨滚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啜泣。“你忘了,我是李唐宗室。”他望着湖面被雨打皱的波光,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段与己无关的旧闻,“从太宗皇帝的玄武门之变,到前些年的唐隆政变,李家人为了那把龙椅,手足相残的戏码,还少吗?”

璎璎攥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冰凉的雨丝沾湿了她的鬓发,她却浑然不觉:“可那些是史书上的铅字,隔着百年风尘……你方才的眼神里,分明藏着自己的伤痕,再不是从前那个总爱朗声笑的模样了。”

李祈安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裹着雨的清寒,像碎冰撞在玉盘上:“因为我爹娘,也是死于亲人之手。”

“啊?”璎璎猛地抬头,惊得忘了言语。雨雾模糊了李祈安的侧脸,她张了张嘴,那些涌到舌尖的安慰,忽然都变得苍白无力,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李祈安却像是卸下了什么重负,反倒浅浅笑了笑,眼底的沉郁散去些许:“你不必费心安慰我。其实……我根本没见过他们,不过是偶尔想起,难免有些怅然罢了。”

璎璎望着他被雨雾氤氲得柔和了几分的侧脸,轻声追问:“你说过是被舅舅养大的,他待你好吗?”

李祈安闻言,眼底忽然漫开一层暖意,像被夜雨洗过的星子,亮得澄澈又真切:“你看我像是吃过苦的模样?”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珠,语气里漾着难得的轻快,“舅舅待我,比待他自己的儿女还要亲厚。小时候我性子野,爬树掏鸟窝没少闯祸,每次都是他把我护在身后,转头却抄起竹板假装要打,那板儿落下来时,轻得像羽毛扫过似的。”

他望着湖面漾开的圈圈涟漪,目光仿佛穿透雨幕,落进了遥远的往事里:“他教我读书写字,带我纵马郊外,还总捡着我阿娘的旧事讲给我听。知道我连阿娘的模样都不晓得,就凭着记忆,一笔一笔给我画了好多阿娘的画像,说‘你娘生得好看,笑起来眼里像落了星星’。”

璎璎听着,紧绷的心弦一点点松缓下来,嘴角不由自主地漾起笑意:“那可真好,总算有个人真心疼你。除了舅舅,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还有位姨母,不在长安住,虽不常见面,却总托人捎来书信和玩意儿,待我也是极好的。”李祈安说着,低头笑了笑,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太好了,原来你身边有这么多人疼着呢!”璎璎的声音里带着释然的轻快。

“所以我总说,血缘算不得什么。”李祈安抬眼看向她,目光清亮如洗,“真心相待才最金贵。就像咱们这些人,虽没什么血亲牵绊,却比许多沾亲带故的更可靠,不是吗?”

雨丝不知何时变得细密起来,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耳边低语。璎璎望着他眼中的坦诚,忽然觉得这雨夜都变得温柔了些——原来那些藏在坚硬外壳下的过往,也裹着这样暖融融的光。她用力点了点头,眼底的笑意漫了开来:“你说得对,咱们这样的情分,比许多虚浮的亲戚要真多了。”

两人站在雨里,伞下的沉默不再沉重,反倒像浸了雨的棉絮,温温软软的。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亥时末了。

“快回房吧,”李祈安率先打破沉默,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过几日还有硬仗要打呢。”

璎璎“嗯”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她回头望了一眼,见李祈安还站在原地,伞下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像一株在雨里静静立着的竹,看着孤清,却藏着韧劲儿。

璎璎又轻轻唤了他一声,见李祈安闻声抬头望过来,先前涌到嘴边的话却忽然卡了壳。她抿着唇,睫毛上沾着的雨珠轻轻颤动,憋了好一会儿,才从嘴角挤出一句:“咱们……咱们要做这些事,继续住在赵府,是不是……不大妥当呀?”

李祈安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忽然笑了起来,那笑意从眼角眉梢漫开,连眼底都盛着细碎的光,像是落了雨的星星。璎璎望着他明朗的笑眼,方才那点拘谨忽然就散了,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唇角,雨声里顿时漾开两串浅浅的笑意。

“总在赵府借住,一举一动难免束手束脚,确实不便行事。”他抬眼望了望远处赵府主院的灯火,又转回头看向璎璎,“明日天一亮,我便去拜会赵刺史,辞了这住处。咱们搬回客栈,和星遥他们汇合,反倒更自在些,商议起事情来也方便。”

雨丝渐渐稀了,风里带着雨后泥土的清润。璎璎望着他被灯光映亮的侧脸,忽然觉得方才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倒像是吹散了什么滞涩的东西,让这紧张的计划里,凭空多了几分寻常人的烟火气。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转身推开门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李祈安还站在伞下,望着她的方向,见她望过来,又弯了弯眼。

窗内的烛火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曳,将墙上的竹影晃得忽明忽暗。璎璎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方才李祈安含笑的眼神还在眼前晃动,心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暖融融的石子,漾开层层叠叠的暖意。

她望着案上那盏即将燃尽的油灯,忽然觉得先前那些沉甸甸的担忧,好像都轻了许多,是啊,哪怕前路还有再多迷雾,哪怕王家的水再深,身边有李祈安这样清醒果决的人,有星遥、夏循他们这群心照不宣的伙伴,哪怕要走的路再难,好像也能一步步踏过去。

就像此刻窗外的雨,纵然下得急,总有停歇的时候;就像那些藏在暗处的秘密,纵然被掩盖得严实,总有被揭开的一天。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亮了她眼底的光。明日辞了赵府,搬去客栈与众人汇合,便能更自在地查探了。璎璎吹熄烛火,躺到床榻上时,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雨打芭蕉的轻响,混着伙伴们在客栈里低声议事的声息,像是一首安稳的夜曲,伴她渐渐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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