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滢滢的话音落下,灵堂里先是一瞬的安静,随即下一刻,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以及侧目的目光,就在灵堂里生了出来。
先前还伏在棺椁上抽噎的羊三夫人,像是被邵滢滢的话点醒了什么。
“对!不忠不孝!”
羊三夫人尖叫起来,声音嘶哑,发丝散乱,眼里俱是扭曲的恨意。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儿子!都是你这个小贱人!都是你害我们羊家遭到如此横祸,都是你害我们到了这鬼地方!”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你这个灾星!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她哭嚎之间,言辞颠倒,却要把所有罪过都压到挽戈身上。
灵堂内,众人神色各异。尉迟向明皱眉,不愿掺和这种乱七八糟的事。羊祁冷眼旁观,而那些羊家的家丁和旁系,则窃窃私语起来,显然已经信了这番说辞。
众目睽睽下,挽戈面上却还是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相当平静地盯着邵滢滢,反问:“还有吗?”
邵滢滢被她看得心口没由来一窒,却还是抬起下巴,只当挽戈是心虚了。
她带了一丝轻蔑:“怎么,师姐?被我说中了,无言以对了?”
邵滢滢上前一步,声音拔高了些,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杏眼圆睁:
“既然诡境规矩是要分个胜负,师姐相比也不会自降身份,去欺负身无寸铁的人来满足规矩吧?”
“不如这样,就由我来做师姐的对手。我既是神鬼阁弟子,有理由替羊眙师兄报仇雪恨,替神鬼阁清理门户。”
“你我之间,也该按江湖规矩,做个了断!”
她这一番话,大义凛然——居然是要主动决斗。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邵滢滢身后一个看上去较为年长的瘦高神鬼阁男弟子,却不赞成地皱了皱眉,低声劝道:
“邵师妹,三思——”
然而邵滢滢根本听不进去,她目光只死死锁在挽戈身上。
邵滢滢在神鬼阁时,她师父执刑堂堂主就总告诉她,她绝不比少阁主差。
——那不过是个病秧子而已。
——彼可取而代矣。
她这么多年,也一直这样认为的。
来之前,邵滢滢就听说过,萧挽戈在“万象”诡境中受了极重的伤。
今日她亲眼见到,更深印证了传言——对方虽然看上去沉静,但肤色苍白如纸,完全没有血色。
邵滢滢环视一周,脸上带了一丝假惺惺的体谅,话里却藏着刀:
“当然,我也听说师姐前些日子受了重伤,元气大损。若是师姐自认为伤重不便动手,不敢比,那也无妨。”
她嘴上说着无妨,但眼里的轻蔑却毫不掩饰。
“这样吧,”邵滢滢仿佛给出了很大的恩赐,“只要你承认自己虐杀同门之罪,在此向羊师兄的灵位磕头谢罪,然后自请废去‘少阁主’之位……身为师妹,我当然不会咄咄逼人,强人所难。”
挽戈恍然:“原来你要的不是道理,是胜负。”
她语气平平,完全没有情绪,好像被挑战的人不是她一样。
邵滢滢嗤笑了一下:“胜负就是道理。”
挽戈把刀鞘在指尖一扣,苍白的腕上黑绳上的铜钱很轻的叮当了一下。她相当平静地盯着邵滢滢:“可以。”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不想比了,随时可以认输,我不杀你。”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
邵滢滢大怒。她身后瘦高的神鬼阁弟子还想再劝,试图去拦邵滢滢:
“诡境规矩阴狠,午时只求一胜,都是同门,理应先保活路,莫要一时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