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也连连摆手,解释道:“诸位夫人小姐大可放心。贫道此次特地带了女弟子来,届时她会替贫道取血,断不会发生有损二小姐清誉之事。”
鹿张氏和道士一通配合,怼得林氏哑口无言,跪在地上“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老夫人望着她,浑浊的眸底闪过丝嫌弃。
到底是烟花场地出来的,没什么见识。当初明德要纳她为妾,老夫人就不太乐意。若非她入府后一直谨小慎微,加之不出两年便有了身孕,恐怕老夫人早就发作了。
“惊春。”老夫人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你们家姨娘身怀有孕,见不得血腥,扶她回去休息吧。”
惊春应声上前,扶起林氏,捏住她的手低语道:“姨娘回去吧。我们不妨相信二小姐,奴婢觉着她并非坐以待毙之人,指不定还留着后手呢。”
但愿吧。林氏无奈叹了口气,朝屋外走去,经过鹿怀舒时脚步顿了顿,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
二小姐,我和我肚子里孩子的命都系在你身上了,你可一定要化险为夷啊。
早在几人争论之际,鹿张氏便命人去准备取血的用具了。眼下小丫鬟前来回话,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道士的弟子也于偏房候着了。
屋中所有人都齐齐捏了一把汗,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鹿怀舒,或恐惧、或好奇。
鹿怀舒轻咬下唇,声音抖如筛子:“祖母,我真的不是。”
老夫人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干脆利落吩咐道:“取血。”又转头对身边嬷嬷道,“你亲自带几个人候在屋子外头,千万别让她跑了。府医······”
“算了,直接去吧。”
鹿怀舒离开厅堂的时候是被几个婆子拖出去的。或许是知自己身份暴露,难逃死劫,她身子软成一滩烂泥,压根站不住,就连为自己辩解的力气都没了。
一行人离开后,厅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初春天气渐暖,但因老夫人畏寒,是以炉火烧得正旺。火苗在鎏金火炉里上下跳跃,四处流窜,气焰正盛。小丫鬟揭开炉盖,放了几大块金丝炭进去。
金丝炭起初还将火苗牢牢压在底下,可不过须臾,火苗便从犄角旮旯的缝隙里钻出来,从四面八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金丝炭包裹起来。金丝炭逐渐融化、剥落,再不复起初的荣光。
许是因等待的时间太过煎熬,加之众人皆各怀鬼胎、心思不宁,很快便满头大汗。鹿张氏温柔地用帕子替鹿明德擦去额头的汗珠,和坐在身后的鹿福槿交换了个得意的笑。
老夫人气定神闲地坐在软塌上,阖目,极有节奏地拨弄着手上的佛珠,嘴里还念着“阿弥陀佛”“罪孽深重”之类的话。
默默祷告了半晌,老夫人心里终于稍稍安慰了些,开始盘算起旁的事。
待取完血,证明鹿怀舒是妖孽后,她便即刻上报大理寺。从此不管鹿怀舒是生是死、是人是鬼,都与鹿府不相干了。
只是这样一来,鹿府和纪府的婚事就只能泡汤了。
思及此,老夫人心里颇觉可惜。
虽说纪不楼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只要两府缔结婚事,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那纪不楼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会稍稍帮衬鹿府些许。
须知,就算纪不楼指甲缝里只漏出来的一丁点,都够他们吃一年了。
要是和纪不楼有婚约的不是鹿怀舒就好了!老夫人懊恼地咂了下嘴,突然顿了顿,仿佛想到了什么,目光猛地移向鹿福槿。
论才貌、品行,鹿福槿其实不在鹿怀舒之下。况且她琴棋书画、针织女工样样精通,性子又温柔可人,是个男人都会喜欢。代妹出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那是纪不楼啊!纪不楼怎可能容许他们插手他的婚事呢?此事还是得好好计划一番·····
“哒哒哒”,廊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众人瞬间收敛心神,翘首以盼。
小丫鬟颤颤巍巍地端着琉璃牡丹盏走进来。盏内是满满当当的血,远远瞧去一片鲜红、刺目异常,随着小丫鬟的动作晃晃悠悠,瞧着随时都会溅出来。
令人意外的是,鹿怀舒居然也跟着来了。她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半丝血色,额角的头发全然被汗水打湿了,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几个丫鬟合力搀住她的胳膊,才让她勉强站稳。
竟然没死?鹿张氏颇感意外。可不过须臾她便放下心来,待验了血送缴大理寺,那可是生不如死啊。
想到大理寺牢狱里满满当当、骇人听闻的刑具,鹿张氏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
鹿怀舒啊鹿怀舒,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叮铃铃”,道士从怀里掏出个古朴的青铜铃铛,举至半空摇了几下。霎那间,堂内烛火骤暗。
众人尚未震惊中回神,那铃铛竟自行剧烈颤动,铜钱剑应声离案悬空,嗡鸣急转。
道士并指叱咤,剑身霎时分化为七道金芒,如星斗列阵,凛冽剑气逼得屏风猎猎作响。符纸燃作火凤绕梁三周,倏忽没入剑阵迸出霹雳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