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阵当中未干涸的血液开始缓缓上浮,它们汇聚在空中幻化成了一把把尖刀,在谢宴秋看不见的地方将萧澈的魂魄一寸一寸地割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萧澈分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谢宴秋却不住地发起了抖,像是在忍受莫大的痛苦一般。
他在此刻疯狂地挣扎起来,想喊萧澈的名字,想撕开眼前的遮挡,想斩断那些将人牵制的丝线,可萧澈却在此刻出声了:
“别害怕,很快就好了。”
声音被人极力维持着平缓,却还是透露了几分虚弱与痛意。
谢宴秋全身颤抖着,冷汗在几个呼吸间浸湿了后背,记忆的屏障被突破,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有蓝色的剑光击碎了被结界封闭的大门,萧澈猛地突出一口鲜血,摇海几乎是带着怒火闯了进来,它尽数斩断那些桎梏住谢宴秋的东西,寒冰凝结成霜冻住了半个法阵,缺也已无力回天。
它毫不犹豫地朝萧澈刺去,却在离忍心脉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是它的主人在阻止它。
谢宴秋一把掀开了红纱,从高处一跃而下,宛若降落人间的朝阳,寒凉的冰霜跟随他的身影一起涌下,将那些遮挡住法阵的红纱在瞬息间吞没、搅碎。
他于是看见了那几具尸体,看见了地上刻画地禁术,更看见了身穿婚服双膝跪坐在血阵之中的眼里映照着一片朱红的萧澈。
那人身上被割离的一部分魂魄慢慢没入了谢宴秋的身体中,并毫不客气地占据在了他的识海中央,生根发芽,逐渐长成了一棵挺拔的梅花树。
大雪在识海中没有任何预兆的落下,在被花瓣接触到的那一瞬间,谢宴秋终于拥抱住了萧澈。
“摇海,此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再允许你伤他一丝一毫,哪怕是他要我死。”
摇海退至一旁,看着这满地的狼藉模样,最终也只道了一声“是”。
婚服的衣摆交织在一起,在这鲜血淋漓地场景中倒显得有几分悲壮。
萧澈靠在谢宴秋的怀里,偏执地笑了一下,有几分脱力地说道:
“如今,你不会再离开我了,我的魂魄放了一小半在你那里,此后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会跟着灰飞烟灭……咳……”
“阿秋,我要你时刻记着,若你再像以往那样离开我,我就会变成一个只有残缺魂魄的痴傻之人,说不定哪天就失了智被仇家给杀死了……”
过分妖冶的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在诡谲的氛围中竟显出了几分阴沉,谢宴秋将手轻轻地贴在人的额头上,轻声道:
“萧澈,你疯魔了。”
“不,我没疯,我清醒的很,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一生会失去这么多东西。”
“阿秋,我好像有点困。”
谢宴秋替他撩开被冷汗沾湿的头发,柔声道:
“是吗?那就睡一会吧。”
在萧澈的眼睛即将闭上的那一刻,谢宴秋弯下腰,在人的唇瓣上落下一吻,接触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胭脂印,就像一道将两人连接的烙印。
“萧澈,我爱你,做个好梦。”
谢宴秋忽地想起了那时与残魂地对话。
“我跟你做这个交易。”
哪怕再怎么宽慰自己,他都不得不承认,只有在丢下萧澈这件事情上他是犹豫不甘的。
残魂叹了口气,道: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告诉了我你的不舍。”
谢宴秋于是不再与他对视。
“千万年来,人们总想过用各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道,有人杀妻杀友,妄想以此来显示自己的道心坚定。”
“可‘道’到底是什么?无非就是坚定本心,它就在那,有千万种形态,你选择了哪一种,只要无愧于心,它就是正确的。”
谢宴秋那时问他:
“哪怕我所为地不是救人而是杀人呢?只要我无愧于心,这也是我的道吗?”
石像告诉他:
“谁能说不是呢?往往堕魔的人都是心智摇摆的人,他们做不到无愧于心,于是身陷囹圄。”
“以杀入道,也是一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