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啊——!”奇犽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黑暗中,那双猫眼瞪得溜圆,瞳孔缩得几乎不见。
小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咕哝着:“做噩梦了吗,奇犽?”
“才,才没有呢!”奇犽僵硬地扭过头。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梦里被某人那戏谑的枪口气醒了吧?
确认小杰再次熟睡后,他赌气一头栽进柔软的枕头,像一只烦躁的幼兽般又踹又蹬,闷吼着:“可恶!可恶!可恶!”
一亿债务的憋闷如巨石般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上气来。还有——
他下意识抚摸着曾与那疯女人枪口紧密接触的肌肤,枪械般冰冷的触感似乎还未散去,微微发麻。
那瞬间的生死癫狂绝不是玩笑。
罗西·霍莱特。奇犽将这个名字在齿间用力地嚼了又嚼,似乎这样就能将罗西那张令人火大的笑脸彻底碾碎。
他抓起床头的水“咕咚”大大灌了一口,冰冷的水流顺着喉结滑落,激得他一哆嗦,稍稍回神,那双火焰疤痕掩映下的黑瞳却越发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抓起枕边的手机,盯着通讯录中,那静静躺着的[R·R]。
“下次一定要赢到你哭着求饶,不论是赌技还是实力!”奇犽对着空气凶狠地呲了呲牙,几绺睡乱的银色发丝支棱在头顶,月光下显得异常倔强。
距旅馆几公里外,刚刚与比斯吉道别的罗西潜行在寂静的街道上。
此时夜空中的云早已散去,只余银白的上弦月锐利如钩,孤悬在漆黑的天幕。完美的绝将她的存在感抹除殆尽,仿佛她只是楼宇间延伸出的一道黑影——她打算去办点正事。
维恩利大楼是诺斯特拉集团在友客鑫的产业之一,与举行拍卖的瑟梅塔利大厦遥遥相对。妮翁大小姐这次来参加拍卖,它是落脚的不二之选。
感知着大楼内远超周围区域的森严守备,罗西知道自己猜对了。
护卫部署得很严密,不留一丝漏洞——也仅仅是对普通人而言。
罗西如入无人之境,迅捷地在建筑内不断穿梭、查探着。
莱特·诺斯特拉真是个吝啬的老头子,如此宝贵的女儿却偏偏不舍得再多花钱,雇些上档次的保镖。罗西对这样自身毫无能耐,全赖女儿能力上位,却不愿将权力分出丝毫的寄生虫嗤之以鼻。
她打昏了门前名为达佐孽与史库瓦拉的两名护卫,掏出事先在前台顺来的万能门卡。
房门开启。
房间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水,混合着福尔马林刺鼻的化学气味,怪诞而甜美。
拥有神迹般预言能力的少女就静静地躺在华丽的公主床上,香甜地安睡着。
这位大小姐和她年纪相当。与罗西饱经风霜的冷厉不同,妮翁粉扑扑的的小脸蛋上透出自然水亮的光泽,月光下,如贝母上丰润的珍珠,鲜活可人。
不知她正沉溺于何种美妙的梦境,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偶尔发出几声嘤咛。简直是童话中沉睡的公主——如果忽略掉她臂弯中的玻璃罐,一张皮质面具在药液中微微浮动着。
少女粉嫩的脸庞借着月光映在玻璃壁,落在面具空洞洞的眼窝中。
罗西悄然坐在少女的床边,凝视着着那天真无邪的脸蛋,指尖轻抚妮翁的眼角,滑过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最终停驻在那纤细柔弱的脖颈,感受着平稳而有力的脉搏。
一下,一下,又一下。
指尖只需微微用力,这缕鲜活的光便会永远消逝。
她是否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为父亲与“爸爸的朋友们”带来了怎样的权势,又给普通人送去怎样的苦难?并不重要。知道与否,会有任何改变吗?
不。看看这被她紧紧搂在怀中,爱得如珠如宝的面具——这是天真纯洁的外表下,根植于血脉中的残忍。
罗西不禁深深地为她惋惜。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并不是她能够选择的。自小被血肉供养的笼中雀如何能意识到窗外的虫子也值得怜悯?
正如在流星街——罗西的老家,没有人会指着抢食的野狗说“它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也从来没人会告诉年幼的罗西,赌博、抢劫、欺诈,甚至是为了半个腐烂的苹果杀人,是什么罪过。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