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虚陵睁大了眼睛,对这个熟悉又极其陌生的词眼感到……神奇。
祂真没想过这个词汇会出现在现在的话题中,祂几乎后知后觉道:“所以,你‘爱’罗浮吗?”
曜青摇头:“我不知道。”
但祂似乎也找不到其他人类的词汇来定义自己内心的情感了,可祂又不愿意这么唐突地承认。
祂说:“虚陵,战场常别离,多情少欢喜。”
曜青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份有些超出舟灵正常范围的感情的呢?
祂还能回忆起来。
就是和那对儿短生种和非短生种不可的天人身上,那天人父母是祂的亲卫,当时被这事搞得整日心不在焉。
之后,天人和短生种还是在一起了,为此这名天人几乎和父母断绝了关系,曜青听此也只是感到唏嘘,但并不太上心,长生种和短生种间是无法补全的时间,而长生中种的情感很奇怪,它可以绵长也可以短暂,还是几十年,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变化,但他们等得起。
可谁也没想到,最后变化来得那么突然,仅仅十年后,那名天人去了苍城,没有再回来,连招魂用的尸骸都未曾留下。
更让人、让曜青没有想到的是,那名短生种,本来身体极其健康,少说也能活个七八十年的他,却为此自杀了。
总之,曜青听说时,对方已经在天人父母的数次抢救中自杀了好几次,最后天人父母也放弃了,他们确认了短生种是真的万念俱灰毫无活意了,便放他真的死去了。
天人父母把他的尸骨和那名天人的衣冠冢合葬了,莫名的,曜青去看望了一下,注视着那两块紧挨在一起的墓碑很久很久。
其实当年天人和短生种刚接触时,曜青是理解天人父母的抗拒的。
不仅是寿命差距,还有仙舟这么久以来,已经有了太多实例,跑来仙舟追求仙舟人的短生种,十个里面有八个都带着寻求长生药的心思,再不济也有延年益寿的目的,而少数的,就算一开始没有,在漫长的相处中也会渐渐生出类似的想法。
没办法,看见数年后爱人依旧青春如初而自己逐渐衰老,极少有人会保持正常心态。
但这一个短生种却为了天人选择放弃生命。
殉情。
失去一个爱人,就如此痛苦吗?
曜青记得当时在墓碑前,祂应该这么疑问的,可几乎是下一秒,祂的内心就回答了这个疑问。
——就是这么痛苦。
因为祂也经历过。
也是在那一瞬间,祂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内心一直存在但从来没被祂正确解读的那份感觉。
当年在得知罗浮坠入红巨星失联时的那一份心悸,和运算模块全盘失灵的那种感觉。
祂记得,在罗浮四百一十九年后回来,一切安定之后,圆峤才敢对祂说起,说祂当时看起来几乎像是要跟着罗浮一起跳进恒星一样。
祂当时只笑了笑,心中也许抽痛了一下,可连祂自己也不理解这种抽痛。
但就在那两块墓碑前,曜青突然就明白了当年自己的痛苦。
也明白了祂对罗浮的感情。
——原来这东西,人类称其为“爱”啊。
原来,“爱”这种人类反反复复提及的东西,会带来极强的正反馈的同时,也会将负反馈放大成千上万倍啊。
“我之后看了许许多多人类关于‘爱’的案例,但很可惜,越观摩,我越清楚,爱这种情感太过不稳定了。”
哪怕人类追求了它几乎数万年,让其存在的历史几乎比所有舟灵的岁数加起来还要长,爱带来的感受,落到个体身上,似乎永远是痛苦的比例要大于幸福的比例。
曜青垂眸说:“我无法确定我的‘爱’在未来是否会给罗浮带来哪怕一丁点儿痛苦——因此,在找到完全之法前,我宁愿祂保持现在的理性,永远不要认识甚至察觉出我所谓的‘爱’。”
在一片沉默中,曜青抬眼,祂的嘴角又恢复平时的上扬角度,“所以,虚陵,你就帮我瞒一下罗浮如何?我不想让祂知道。”
虚陵:“…………”
这熟悉的话术,祂真的无话可说了。
第69章22月光下,青砖石板上的积水泛……
月光下,青砖石板上的积水泛出浅蓝的光,一只皮靴踏过,光点跳跃成珍珠,如一块块破碎的镜子,映出行人步履匆匆的身影。
行人穿着大衣,带着宽檐帽,脸藏在阴影下,在这光线朦胧的夜中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