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小厮断水轻唤一声,逢寻稳了稳心神,收回目光,径直离去。
断水见状,低声道:“孩子们喜欢和小姐玩呢。”
逢寻淡淡道:“那就让他们玩。”
自那日扫墓归来,逢寻才发现,他这义妹本性原非那般自轻自毁、寻死觅活,实则十分爱笑,柔婉明媚。
那日他随小厮匆匆赶至山顶,却晚了一步,只见她对着逢辰的棺木出神。
待他做好最坏的打算走近,却见棺中空空如也,唯有一封信静静躺着。
二人阅后才知,这竟是二弟与官家设下的一场局。信中言明,他定会好生珍重,凯旋归来,望再信他一次,等他一次。
当时信中便吩咐,此事仅限逢家知晓,不可外泄。如今知情者,除去当日的心腹小厮,便只有他与苏锦绣二人。
就连家中二老,他们也未曾告知。只因他们想着,万一此事不成,二老又要经受一次打击,实不忍让他们再经历这般心绪起伏。
自知晓二弟尚在人世,这义妹便像换了个人,逢寻对她的巨变暗自称奇,也暗自庆幸。
这总好过她先前那般阴郁寡言,他这位做长子又做兄长的,最是看不惯自家人自暴自弃。
这般想着,待他回到自己的清墨居,在书房里翻找许久,却始终不见那份文书的踪影。
小厮断水在一旁见状,回想片刻后说道:“公子,前几日您去找夫人议事,莫不是将文书忘在夫人院子里了?”
逢寻略一沉吟,觉其所言有理,便吩咐:“你去回禀母亲,让她在院中找找。我在此处再搜搜。”
断水应了声“是”,便快步向夫人的院子去了。
另一边,苏锦绣刚结束水仗,连忙催促丫鬟小厮们带孩子们去泡热水澡、换衣裳。方才玩的虽是温水,但春日天气多变,生怕孩子们着了凉。
正忙碌间,恰逢断水前来告知文书之事。苏锦绣便随断水同往叶凌波房中寻觅,果然找到了那份文书。
断水说道:“姑娘,劳烦您送去吧,公子那边等着用呢。”
苏锦绣未及多想,拿起文书便匆匆向清墨居走去。
逢寻所居院落,乃逢府之最,其书房更是高筑三层。一层遍寻无果,他便抬步欲往二楼。方踏上五六级台阶,忽闻下方传来一声清脆呼唤。
“兄长。”
他本稳步向上,正思忖着文书或许藏于二楼的博古架间,闻声不由低头。
只见苏锦绣站在梯外那一圈繁茂的蓝紫花丛中,身子微微仰着,正笑着向他伸出手来,努力向上递那份他遍寻不得的文书。
圈住她的花名唤紫阳,是汴京春日里极寻常的景致,盛开时蓝紫交叠成海,花团锦簇,如饱满的绣球般缀满枝头。
此时已过午时,斜斜的阳光被檐角遮去一半,映在她的杏脸桃腮上,一半阳光,一半晦暗。
她恰好站在明暗交界线上,向阳处,笑容纯真烂漫。阴影里,却又透着几分妩媚柔婉。
风忽然紧了,卷起树上的新叶与紫阳花瓣,轻轻拂过逢寻的手。
“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