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首辅杨廷和看完,抚须叹道:“此子眼光长远,胸有全局,非一般腐儒可比。其所言‘以商止战’一策,尤为难得。”
皇帝亦频频点头,问左右:“此人何名?”
“回陛下,乃江南松江府举子苏录,会试第七名。”
“哦?”皇帝略显惊讶,“便是前日自请复试以证清白之人?”
“正是。”
皇帝沉吟片刻,道:“此人有胆有识,文章老成,堪为表率。拟置一甲。”
三日后,金榜揭晓。
苏录高中状元。
诏书曰:“才德兼优,文理缜密,对策切中时弊,具宰辅之器。”
授翰林院修撰,赐宴琼林,骑马游街。
那一天,京城万人空巷。
百姓争相围观,指着那身穿红袍、头戴乌纱的年轻人说道:“瞧,那就是苏状元!”
有人认出他曾住过的客栈,跑去打听:“苏公子以前每月只吃两顿肉,其余时间啃咸菜看书。”
“怪不得文章写得那么狠,原来是把心血都熬进去了。”
而在人群最深处,一位白发老妇人跪在地上,朝着金榜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
她是苏录的母亲。
十年前丈夫去世后,她靠织布供儿子读书,日夜操劳,手指早已变形。如今终于看到儿子登顶科场,所有的苦难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偿还。
苏录游街归来,尚未换衣,便被人拦住。
是一位年轻女子,穿着素净布裙,面容清秀,眼中含泪。
“苏公子……家父是松江知府王景?。当年你父亲蒙冤罢官,是我父亲坚持复查案卷,查明真相,可惜那时伯父已病逝。他临终前交代我,若有一日你能入仕,务必代他道一声歉,也道一声贺。”
苏录怔住,良久才低声问:“你是……王婉儿?”
女子点头。
他记得那个雨夜,父亲被押解出城时,有个小女孩躲在门后偷偷递来一把油纸伞,小声说:“叔叔,路上小心。”
原来就是她。
苏录深深作揖,声音哽咽:“多谢令尊主持公道,也谢谢你……那把伞,我一直留着。”
女子含泪微笑,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夕阳之中。
当晚,苏录独自登上贡院旁的一座小楼。
远处灯火如星,近处鼓楼钟鸣。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方旧砚台??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轻轻放在桌上,倒了一杯酒,敬天,敬地,敬父母,敬过往十年寒窗。
然后,他翻开一本崭新的册子,在第一页郑重写下:
“万历七年,春,余以《御边安民策》获擢第一。然深知:状元不过虚名,治世方为实功。自此以往,当持初心,不负苍生。”
风吹帘动,烛光跳跃,照亮了他坚毅的脸庞。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