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李曼桢都反复在做一个梦。
梦里的女人没有魂魄,肉身因此变得前所未有的轻。轻得仿佛只剩下一道柔柔的眼波,无论撩到什么,都能跟那回事牵连到一起。
于是顷刻间,便脱得赤条条的,只等着被淌着口水的男人们生吞活剥。
柔软的身子像半透明的水母一般,在强劲却并不蛮横的怀抱里一下又一下的被撑开,被充满,不断的扭曲变形,发出死亡边缘才有的欢吟……
而剥落凡尘的衣衫,就像落在火上的一根羽毛,瞬间蜷曲,燃烧,裂解成了碎渣飞灰,转眼不见。
这期间,远远抽离的神智,其实一直都在。
可没有了肉身的保护,滚烫将融的呼吸虚弱到无以为继,惊惶无措的意识一触即溃,随着无形的烈火岩浆四处流溢,宿命般陷入无从逃避的绝望。
每次惊醒,那里都湿得一塌糊涂,伸手一摸,又黏又滑。
身子是火热的,膣腔里的惊悚记忆像烙铁烙过一样清晰。他,真的好大!不仅仅是那里,那个东西……
无论是前夜荒腔走板的半推半就,还是晨起异性相吸的欲罢不能,他都是沉默不语的。
然而,这并不会让人觉得尴尬甚至羞耻。
他拥有绝对的力量,却并无一丝强迫,温柔的目光里跳动的欲望似乎故意敛去了锋芒,热得圆融通透,不离不弃,每一下有力的冲撞都带着魅惑,甚至迷狂的微笑。
而她的身体,就是在那样的微笑里变得纯粹而乖顺,迷乱而欢喜!
仅凭放下那双筷子之后的一个对视,两个人就又一次不可救药的吸附在了一起,桌椅铿锵,天旋地转,满屋子都是震耳欲聋的喘息。
无论前因后果如何,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在那一刻,让她愉悦到癫狂的念头只有一个:
“他喜欢我……我的身子,居然还能让这样一个男人神魂颠倒!”
能在男人居高临下的视线里聚集牵引着惊艳而痴迷的反光,对于一个45岁的女人来说,毋庸置疑的,是一种无上的褒奖。
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这样的褒奖喜欢得笑起来时,淑女的本能几乎被那兽欲张狂的逼视灼伤了脸。
那飘萍柳絮般的身子仿佛感应到了不知羞耻的妙处似的,在一波又一波的高潮之下避无可避的颤抖着,燃烧着,也拼尽全力的接纳着,迎合着,欣喜若狂,也罪恶滔天!
没错,是罪恶的味道……如果不是罪恶,又如何解释,在身体放浪的同时,内心深处无法躲藏的恐慌与无助呢?
缩回颤抖的手揪紧被角,乃至不自觉的一口咬住。
辗转蜷缩的脊背上仿佛压着纠结一生的屈辱,纵使死命的抱住自己,触摸到的,依然是单薄的臂膀和漫长如夜的空虚。
即便在背叛离家独哺幼子尝尽千般苦楚的岁月里,也没这样寂寞难耐又凄惶无助过啊!无论跟谁做,那件事上的纠结,不是早已想透看开了么?
只为欢愉,不问其他。
韶华易逝,青春不再,这几乎已是百无禁忌的放纵,也是退无可退的底线,身世本就飘零,肉体的洁污还有谁会在乎呢?
“究竟是怎么了?”
与之前破碎身心一退再退的慌乱不同,这一次扪心自问,李曼桢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张无比清晰的笑脸,就像每天晚上迎接他进门的一个个瞬间严丝合缝的重叠了起来。
怎么看,他都不像那种出类拔萃的男人。
家世平平,相貌平平,性格虽然日渐沉稳,却未必是令女人安心的那种,有时候表现得比良子还要鲁莽,不管不顾的任性而为,况且,还是个无可救药的好色之徒……
身为一个尊严有缺的女人,她不允许自己跟任何人撒泼耍赖,包括好色之徒。
除了在光阴的指缝里遭遇片刻的温存,激情过后,她甚至并不期待有人打破那早已习惯的平静。
所以,为了让一切发生得自然而然,甚至于心安理得的继续下去,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任性归任性,一定不能影响夫妻俩的生活,至少,不要跟那个妖精同时出现在一张床上。
食髓知味也好,难得糊涂也罢,那份偷偷摸摸的期许与报偿,已经足以慰藉行将枯萎的岁月之藤,在每个晨昏洒扫的角落开出娇羞却不失冶艳的花朵。
可是没想到,遇到他的意义远远不止这些。
或许,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所谓遇到已经变得不再准确,所有的偶然回头想来,都似带着蓄谋已久的味道。
他在等没错,却并非一个人。
本以为,经过一次又一次不无尴尬的默许和心照,在这个屋檐下,激情无须难为,温柔也当不吝,一切都恰到好处了。
甚至到了阿良那里,她也并不认为一定交代不过去。
谁成想,仅仅一次身临其境的“偷情”游戏,就把心中的贼给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