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随即传来罗振坤略显夸张的叹息。
“唉,虞县长,我正想向您汇报这个情况。说起来,真是痛心啊!这个张伟明,当年东沟化工厂能够招商引资进来,还是我牵头,和他接触谈判的。算起来,我也算是他的老领导、引路人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痛且理所当然,“我知道他犯了事,成了逃犯,心里是又气又急!听说公安局锁定了他的位置,还挟持了人质……
我就想着,毕竟相识一场,或许我这张老脸还能起点作用,去劝劝他,让他迷途知返,主动投案,争取个宽大处理。
这也算是……唉,尽一份心力吧。谁能想到他如此顽固不化,竟然走上这条绝路……”
这番说辞,听起来冠冕堂皇,充满了顾全大局、念及旧情的意味。
虞晚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表演。
“哦?尽一份心力?那为什么在你语重心长的劝告里,反复地、重点地强调他的老婆孩子?罗副县长,你这到底是在劝他想想家人回头是岸,还是在提醒他别忘了什么?”
质问直刺核心!
电话那头的呼吸明显一窒。
随即罗振坤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被误解的委屈和愤怒,“虞县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是劝他为了老婆孩子着想,希望他不要再负隅顽抗!难道我还能有别的意思吗?你这是在怀疑我?怀疑我一个老党员、老同志的觉悟?”
他甚至反过来倒打一耙,语气激动,“我当时心急如焚,只想让他悬崖勒马,言辞上或许急切了些,重复了几句,这就能成为被怀疑的理由吗?虞县长,办案要讲证据,你不能凭空臆测啊!”
他的狡辩听起来依旧合情合理。
将一个被误解的、一心为公的老同志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虞晚秋眼中的寒光更盛,她几乎能想象到罗振坤在电话那头故作激动的嘴脸。
她懒得再与他进行无意义的言语纠缠,冷冷地抛下一句。
“罗副县长,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你好自为之。”
说完,不等罗振坤再反应,她“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听筒被重重地扣回座机,发出沉闷的响声。
虞晚秋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被罗振坤的无耻和狡诈气得不轻。
她转向一直沉默旁听的王湛,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你都听到了?冠冕堂皇,滴水不漏!每一句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让你抓不到一点明显的错处!这个罗振坤,真是狡猾到了极点!”
王湛一直凝神听着这场交锋。
此刻脸上却不见多少愤怒,反而是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分析神色。
他迎上虞晚秋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县长,您先息怒。我倒觉得,罗振坤此举,恰恰暴露了他的心虚和慌乱。”
“哦?”虞晚秋眉头微蹙,“怎么说?”
王湛条分缕析地道,“如果他心里没鬼,如果张伟明掌握的东西与他毫无关系,他根本无需亲自跑到那么危险的一线现场去劝降。
他大可以像其他领导一样,坐镇指挥部等候消息。他如此急切地现身,甚至不惜冒着被流弹击中的风险,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害怕张伟明活着被抓,害怕张伟明在审讯室里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他反复提及老婆孩子,看似劝慰,实为最恶毒的威胁。这是在用张伟明最在乎的人,逼他闭嘴,逼他自我了断。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罗振坤如果不这么做,也许张伟明落网后,我们还未必能立刻找到指向他的铁证。但他现在这么做了,就等于主动告诉我们……
张伟明手里,一定有能让他万劫不复的东西!他害怕了,所以他才会行此险招,杀人灭口!”
虞晚秋听着王湛的分析,眼中的怒意渐渐被深思所取代。
她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王湛继续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除非他罗振坤是清白的,不然只要他做了,就必然会留下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