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花睡去。洞房里,崔狸已是疲惫不堪。
搅扰了一日,头上凤冠重得快要扭断了脖子,翟衣里面不知道出了几层汗。
今晚还有力气杀人吗?
赤舄出现在她面前,随即眼前豁然开朗。
……
太子看着眼前人,煌煌烛火下,一切都荒唐诡异极了。
眼前的人……一弯新月似的眉毛下,是一双沉静得过分的双眼,一丝成亲的喜气也没有。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蓝洁儿,第一次知道崔麟和陆太锋瞒着他找了个替身,潜伏在段季旻身边,便觉得不妥,甚至不快。
后来他见了蓝洁儿一次,怎么说呢,的确可以以假乱真;但是,在他的心里却是千差万别。
蓝洁儿的五官身量太过完美,虽然是个人,却无处不给人精心打造成就的感觉;与某些地方有些粗疏的崔狸相比,她就像是被一件打磨过的瓷器一般。
但是那双眸子,却深不见底,不见一丝涟漪。
崔狸的眼睛是活的,一时如小溪潺潺,一时又潋滟多姿;时常脸尚且板着,眼睛里笑意已经盛不下了。
如此千差万别。
他们知道的,知道他绝不会弄错,便更高兴把一个假的送到他的洞房里来。
蓝洁儿抬头,淡淡问道:“殿下身子好些了吗?”
原来他伤重不醒的时候,是蓝洁儿在陪着她。
知道只有崔狸才能唤起他强烈的求生意志,便把这个假的送过来,反正他半昏半醒,也不能辨认。
如今,是蓝洁儿与他拜堂成亲。
他在跟他说:二哥,你聪明一世,怎么如今却要作茧自缚啊?
太子胸口闷得厉害,好像有什么出不来。
他刚要开口问他们把崔狸弄到哪里去了,喉间一股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蓝洁儿没有躲避,大红的翟衣上更添一抹鲜红。
段季斋入了洞房,与崔狸对视了一眼,便知道今晚不论是进洞房的是谁,都最好不要惹她。
她把那支最长的簪子攥在手里,一幅豁出去不要命的架势。
段季斋远远地坐了下来:“你要复仇,嫁给我不是最好的法子吗?”
“一击不成,乃是理所当然;何必那么沮丧。你要知道他可是太子,死得不明不白,我这个皇位是坐不稳的。”
“你就不想看着他一步一步跌落泥潭,身败名裂,再也翻不了身?”
崔狸终于回了他两个字:“不想。”
“为何?”
“我只想要他的命,其他的,我一概不会帮你!更不会嫁给你。”
段季斋站起来:“你累了一天了,我不想叫你在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里还如此紧张,早些歇着吧。”
说罢,段季斋又走近了些:“我刚才听到那边有消息来禀,说是他见到洞房里的人不是你,气得吐血;看来他是真的在意你这个人,倒不全是为了赤焰金呢。既然如此,你想要他的命,不如与我我亲密些,只怕气也能气死他了。”
“你说什么?”
“我说,太子殿下成亲了。”
“……”
崔狸手中的簪子不自觉地掉落下去。
“明日新妇见舅姑,太子殿下定是要携新人去的——可惜,我虽然很想带你去,却是不能了。”
崔狸本已疲惫不堪,此时,更是痛得快要炸了。
“这以后,你便待在重楼宫,哪里也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