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已经去世一年了。
渡下美惠睁开眼睛,入目眼帘的是天花板上那一块微黄的水渍,又是一个日子开始了,与其说是开始,不如说枯燥的重复着往日的生活而已。
枯燥和孤独早就成为了渡下美惠的日常,闹钟定时的响起,凭着肌肉记忆伸手按掉,手指触碰到冰凉的外壳时,她忽然想起从前总被妹妹美加抢着关闹钟的日子。
那时美加会提前起床,手中举着响起来的闹钟笑得得意,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姐姐反应好慢哦!”
公寓还是那间一室一厨的小房子,木地板在她起身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过去总觉得挤得转不开身,美加的玩偶堆在沙发上,书桌被漫画书和未写完的作业占满,连冰箱里都塞着两人份的牛奶和布丁。
可现在,渡下美惠看向房间的角落,那被白色棉布小心罩着的书桌和小床。
白布边缘已经沾了些灰尘,她却始终没勇气掀开。
就像不敢触碰美加的抽屉里那些散落的发夹,不敢闻她留下的柑橘香的半瓶香水,更不敢翻开那本画满涂鸦的笔记本。
笔记本最后一页还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说起来,那笔记本上的字迹,还是在美加生日时许下的幼稚愿望呢。
……
如果,愿望真能实现就好了。
……
美加离开自己已经一年又三个月了。
白血病先是让美加失去了她最美丽的长发,再是让她失去了快乐,渡下美惠只能无力的看着她在病床上痛苦的流着眼泪。
渡下美惠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个木质相框,相框的边缘是被她摩挲出痕迹。
照片里的美加穿着粉色连衣裙,紧紧依偎在她身边,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了一遍遍的回忆里。
渡下美惠轻轻的拂过相框冰凉的表面,胸口心脏处传来一阵阵钝痛,那些痛伴随着日常的呼吸,早就成为了她存在的一部分。
挤电车是渡下美惠的每日的必修课。
身体被塞进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人与人之间被迫消除了一切礼貌距离,只剩下汗味、香水味、睡眠不足的呼吸味。
渡下美惠抓着冰冷的吊环,身体随着列车摇晃,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流泻的楼宇与高架桥。
每个人都面目模糊,带着相似的疲惫与麻木。
偶尔,耳边会飘过一些零碎的交谈片段,关于工作,关于恋爱,关于……一些城市里似是而非的传闻。
“最近出现了很多都市怪谈的故事呢……不知道真假。”
“这都是骗人的啦。”
“谁知道呢,说不定真的存在喔,那些东西……”
“讨厌!不要说了,太吓人了。”
这些话语没有意识的进入到了渡下美惠的听觉,但并未真正进入她的脑海。
都市怪谈?渡下美惠思绪慢慢的飞远。
这种只存在于网络传闻里的光怪陆离,和她眼下平凡到乏味,疲惫到麻木的现实比起来,简直虚幻得可笑又遥远。
她甚至没力气去好奇那些离奇的情节——她的世界从来没有悬念,只有做不完的工作、还不完的账单、以及对美加无尽的思念,才是她日复一日逃不开的真实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