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和统一?听上去像那些无鳞人的军队……”我平淡地陈述着,金色的竖瞳中没有一丝波澜。
对于活了数千年的我而言,人类的组织更迭就像潮汐一样平常,但冠以秩序之名的,往往都意味着傲慢与麻烦。
我的话似乎引起了鱼头酒保的共鸣。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清晰的“咕噜”声,像是在表达一种鄙夷的赞同。
“军队……差不多吧,”他用那只长着蹼的湿冷爪子在吧台上擦了擦,留下黏腻的水痕,“他们自称是管理这个国家‘异常事务’的官方力量。任何不受控制的异能者、任何新出现的空间特异点……都在他们宣称的管辖范围之内,一群试图给伟大的混沌本源套上枷锁的、自以为是的走狗,总是在幻想自己的权威远大过自身的影子。”
他似乎对这个“特事局”充满了恶感。
“至于那里的空间不稳定……”鱼头酒保望向东边窗户的方向,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畏惧,“岸上人所谓的“灾变”之后,整个世界的‘螺壳’都变薄了,有些地方,薄得就像一层气泡。灯塔那一带就是如此。最近那里的空气都变得黏糊糊的,有时候在夜里,甚至能听到从那边传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像是海水的悲鸣……那些特事局的人类,恐怕就是被这种异象吸引过来的——但最近的星象杂乱无序,这件事与我主无关。”
空间薄弱之处……不稳定……这正是高浓度能量聚集或泄露的征兆。
那颗龙珠沉寂千年,若是苏醒,其逸散出的力量肯定也足以扭曲现实。
看来,那些人类并非毫无根据的乱闯。
我不再言语,静静地消化着这些信息。
“特事局”听起来是一个庞大且棘手的组织,但只要他们不主动妨碍我,我亦无意与他们产生交集。
而空间不稳定这一点,确定有过去确认一下的必要。
目的已经明确,此地已无需逗留。
我没有理会酒馆内其他混血种投来的目光,转动身体,强壮的蛇尾带动着我的上半身,无声地滑向门口。
冰冷的鳞片与木质地板的最后一次摩擦,像是对我此行目的的无声宣告。
我离开了居酒屋,顺着鱼头人所指的东方前行。
空气中的咸味愈发浓重,源能的波动也变得清晰可感,如同空气中无数细微的针尖在刺探着我的鳞片。
很快,一座孤零零矗立在海中礁石上的废弃灯塔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它饱经风霜,白色的塔身斑驳脱落,在清冷的月光下像一根巨大的墓碑。
我踏浪而行,平稳地登上了那片湿滑的礁石。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源能武器开火后残留的焦糊味直冲鼻腔。
景象与我预想的并无二致——甚至更为惨烈。
七八具身穿黑色制服的人类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在灯塔周围,他们的肢体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脸上凝固着临死前的极致惊恐。
一艘小型的金属快艇半沉在礁石边的浅水里,船体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从中撕开,断口处平滑如镜。
散落在地的源能抑制器和高强度的拘束锁链昭示着他们此行的目的。愚蠢的无鳞人……
是何等狂妄,才会觉得凭借这些脆弱的铁器,就能捕获足以扭曲空间的力量?
正当我准备进入灯塔探查时,一股磅礴、冰冷且充满狂怒的气息,自深邃的海平面下猛然爆发。
来了。
我猛然抬头,金色的竖瞳收缩成一道危险的细线。
只见远方的海面骤然隆起,一道通天彻地的水墙排山倒海般地向着我所在的这片小小岛礁席卷而来。
那不是自然的海啸,而是被一股纯粹的意志所驾驭的、毁灭性的力量。
而在那巨浪的顶端,一个身影傲然而立。
那是一名骑士。
他全身覆盖着厚重的蓝灰色铁甲,甲胄的缝隙间不断逸散出森然的寒气,仿佛凝结了万年的寒冰。
他手中紧握着一杆巨大的骑枪,枪身晶莹剔透,如同直接从冰川核心中抽出的武器。
最令人心悸的,是被他严密藏于头盔之下的那对眼眶——那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空洞的、燃烧着的蓝色幽火。
巨浪奔袭,雷霆万钧。我虽听不见任何声音,但一股狂乱、暴虐的意念却如钢针般直接刺入我的脑海。
“杀死……杀死大海!”
那意念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充满了对孕育了他的海洋最极致、最疯狂的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