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书所言甚是!近来长安不靖,妖言惑众,前有厌胜之术,今有行刺皇嗣之案,实乃大不敬!”
“臣等请陛下彻查到底,还我大唐一个朗朗乾坤!”
群情汹涌,但若细细辨听,却能发现——
这些附和者,话里虽皆是“查案”“惩凶”“安天下”,却无一人点明‘要查谁’、‘谁是嫌疑’,更无一人提及周王之名。
他们喊着“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实则就是要把这摊脏水在朝堂上稀释、分摊——谁都不能沾,或者是,谁都不能放过——尤其是周王不能沾,让周王在这件莫名其妙的事中隐身。
此时,站在众人之前的徐圭言静静听着,没有再出言插话,心中记着出言的人,尤其是那些将刺杀和厌胜并列放在一起的人,他们狡猾地将周王从刺杀一事中摘出来。
不用想,肯定是周王那一派的。
刺杀可能是周王做的,厌胜也可能是周王做的,并列在一起,两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就是在洗脱李起凡的嫌疑。
李文韬仍旧紧盯着徐圭言,生怕她再说一些将整个朝堂搅乱的话——她在朝上点出晋王被刺的旧事,再巧妙地牵出“太子候选人”之争,不明说是谁指使,却将所有的猜忌引向了同为皇嗣的周王。
其实两件无关的事,因为圣上的猜疑之心,完全有可能都推在周王身上,但也完全有可能帮李起凡洗白。
而他这一站出来“正义凛然”地说要查案,不仅将话语权夺了回来,也暂时替周王斩断了一层暗箭。
他自觉局势已回稳,不想,徐圭言却忽然转过身来,走前一步,再次俯身行礼。
她语气柔和,从容淡定,语出却令众人皆变色:“臣以为——此案若查,便该由真正公正有力之人来主理。”
她抬起眼,目光如水,看向李尚书主持此案调查。”
她顿了顿,缓缓一笑:“臣,信得过李大人。”
此言一出,
李文韬脸色微变。
他未动,却能感觉到无有冷笑的,有意味深长的,有看好戏的。
他喉头一紧,微不可察地吞了口唾沫。
的意味?
——“我知道你在替周王挡箭。”
——“那这案子就交给你来查。”
——“查得出,是你忠心耿耿;查不出,是你包庇庇护。”
这不是请托,这是一道杀无形的调令,一柄悬在他头上的刀!
但圣上沉吟片刻后,竟也颔首:“李文韬,就如徐卿所请——此案着你亲自督办,速拟细案,三日内回奏。”
“臣……遵旨。”他躬身而下,咬牙接下圣命。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也算是好事,案子落在他手里,他能稳住局面,不至于让朝廷势力偏颇。
朝会散。
百官鱼贯而出,朝堂之外寒气犹存,廊柱投下斑驳光影。
李文韬走至御道外侧,脚步未停,忽听身后一阵轻快脚步——
“李大人。”
他回头,就见徐圭言负手而来,朝服微拂,步履闲适,眼角带笑,像是方才不过闲话一桩小事。
她走到他身边,冲他微微一笑,语气轻巧:“您可是圣上亲点的御案主理臣官,可千万要查得清楚,别辜负了圣上对您的信任呀。”
她语调柔和,眼神却如刀锋轻描淡写划过。
李文韬面色未动,掌心却悄然沁出冷汗。
他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只觉得天光寒凉,那笑声落在耳边,竟如一把看不见的斧头,在他头顶上挥下,不偏不倚。
她这是——把他硬拽进这摊浑水里了。
可案件查出来的结果是他说了算,李文韬掌控局面,只是他对徐圭言让他主动掌控局面这一行动,觉得蹊跷。
是的,这只是声东击西之计,一击毙命的武器,徐圭言自然只给圣上一人看。
要想在朝堂斗争中胜利,把握好圣上的心,才能赢。
夜风静静掠过紫宸殿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