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过来的时候,二公子推开了望土,家主又把二公子挡在怀里。
家主是从老爷和老夫人离世的那一年开始只穿白色衣服的,是为服丧。
好多好多的血从他背上流出来,衣服全都染红了。
几个孩子都在哭,家主还一直吐血。
我把他抱进屋内,大夫给他割肉取箭,他就死死咬着牙,冷汗一直流,一声也不吭。
那年他也才不到二十岁,身子单薄又瘦弱,我抱着他,感觉他轻得跟张纸一样。
可是我的双手沾满他的血,我又觉得抱着的东西很沉重。
他的命,他弟弟的命,整个路家的财产根基,都压在那一条脊柱上,怎么能不重呢?
门外的小孩一直互相抱着哇哇地哭,不同的哭声交杂着,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孩子们的哭声比风吼得还吓人,天很冷,家主的手也很冷,我好怕他就这么冷下去,再也暖不过来。
门内的家主紧紧拉住我的手,那是我印象里他唯一一次求人。
“张兄,若我没能撑过这一遭,请你……不,我求你。”
“张兄,我求你,一定要把行水带走,好吗?”
家主死死抓着我的手,像在交代遗嘱。
“带着他走,远离路家,远离沧州!”
“让他改名改姓活下去,让他忘了路家,也忘了我……”
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不走了。
他要保护弟弟,我也要保护弟弟,他是哥哥,我也是哥哥。
他喊我一声张兄,二公子也喊我张兄,我就把他们当成和望土一样的亲兄弟。
哎哟,怎么就哭了,您见谅,我喝口水再继续讲,剩下的不多了。
老爷和老夫人生前待我父母不薄,我又把路家两位公子都当兄弟,我当然要留下来,和他们共存亡。
后来家主挺过去了,自此我也成了他手边最忠心的人。
路家越来越厉害,家主的话语权越来越高,路家的旁系都只能依附于我们。
二公子和望土也都长大了,一天比一天高,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好,就像亲兄弟一般。
二公子惹了祸不再找我和家主去帮他打架,他只找几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孩子一起去打架。
如果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
人呐,为什么要变呢?
当时的张汇觉得,生离死别,恩怨情仇,根本就不是他们之间该存在的问题,不是吗?
他们当年还是太年轻了,路行水和张望土也只是小孩子。
少年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诺言,经年累月之后,都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