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现在!我这就去打包!”猪头三瞬间精神抖擞,脚下都起风了。
“去盛吧。”
“嗳!”
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提着碗就往厨房冲。
冉星看着那硕大的身影一阵风似地消失,忍不住小声问:“大人,猪老板的夫人真怀上了?”
她想起之前见铁夫人的时候,身形高大健壮,中气十足,不像猪头三口中说的什么孕反严重,只能卧床养胎的样子。
“自是没有。鬼与阿修罗生不了。”
冉星一口粥没咽下去,差点呛出眼泪来,咳得脸都红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孟郎微微皱眉,抬起手,似要替她拍背,手掌在空中悬了片刻,又放了下来。
“鬼,既是死了,感官与生机皆失,自然也无法孕育生命。”
冉星突然想起之前一户人家,说道:“我之前找工作的时候,中介还说哪家要回阳世探亲,要找人看孩子……”
“嗯。”孟郎语调平静,听不出情绪,“那一家子,应当是一起死的。”
冉星手下一顿,勺子轻轻碰到碗沿,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她垂下眼,心底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怅然。
不知那家在阳间发生过什么事,才会一起共赴黄泉。
“那,孟大人是怎么死的呢?”
话音刚落,冉星整个人都僵住了。
直到那种静得可怕的安宁在空气里蔓延开,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问了多冒犯的问题。
她强打起精神想将话题扯远一些,声音发虚地笑着道:“我、我是个倒霉蛋,上班路上就被花盆砸死了,哈哈……”
那笑声干巴巴地落在空气里,连她自己都听得出尴尬。
坐在对面的孟郎很久都没有说话,冉星也不敢看他,只好一勺又一勺地喝着粥,直到碗里见了底,才听到一声:
“我是自愿赴死的。”
声音平淡,没有悲怆、愤慨,亦没有自怜。
千年以前,他所在的城遭逢大旱。山河龟裂,井底干涸,连蝉都懒得鸣叫。
孟家并非显赫世族,但是靠地吃饭的。佃农苦,孟家自然也不好过。
人心惶惶,城中大户请了卜者来测天意。卜者掐指一算,说是“水神震怒,须以血脉祭之”。于是城里人开始寻找“合命”的人。
孟家出了个旁支少年,命格阴润,生来温吞,从不争不抢,可以说乖顺,亦可以说是性格淡漠。
那卜者看了他的八字,说他正合天意。
就这样,少年被选中。
少年答应了祭献,只提出一个条件:“我愿赴死,但得以千石相换。”
大户们当然应允了。
入祭的那日,风卷着黄尘吹过干裂的田野,天光晃得人眼疼。十六岁的孟郎穿着新换的白衣,被四个力士抬着,缓缓行向村外的泥塘。
他被埋进了地里。
古话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用现代话说,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
所以,孟郎死后,那里还是没有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