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雪梅温和的引导和李安然关心的目光下,刘碧兰慢慢打开了话匣子,那些积压在心底多年的苦楚和委屈,倾泻而出。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老公是个老实巴交的货车司机,虽然常年在外,聚少离多,赚的是辛苦钱,但每次回家,总会给她和女儿带点小礼物,会把所有收入都交给她。一家人日子过的温馨。然而几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老公的生命,也击碎了这个家所有的希望。
“他那天……说好了樱樱生日前一天肯定回来……”刘碧兰的声音哽咽起来,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结果……等来的……是交警队的电话……人……人当场就没了……连……连最后一句话都没给我们娘俩留下……我和樱樱的天……一下子就塌了……”
老公是家中独子,婆婆一直有些重男轻女,对生了孙女的她本就有些微词。老公一走,婆婆立刻变了脸,带着几个强势的亲戚,以“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是我的命根子”为由,霸占了事故的赔偿金。
“那笔钱……有八十多万……”刘碧兰抹着眼泪,身体微微发抖,“那是用他命换来的钱啊……是留给樱樱读书、上大学、嫁人的钱啊!他们一分都没给我!我去理论,婆婆就坐在地上哭骂,说我是克夫星,说那是她儿子的卖命钱,得归她这个当妈的养老。说我是外人,迟早要改嫁,那些亲戚也帮腔,把我赶了出来……”
她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带着女儿租住在城中村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里。为了生存,她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
在油腻的后厨洗过堆积如山的碗盘,双手被洗涤剂泡得红肿溃烂;在工厂流水线上像机器一样重复同一个动作十几个小时,腰都直不起来;去给有钱人家做保洁,被主人像防贼一样盯着,受尽白眼。那些工作收入微薄,且不稳定。
“樱樱争气,成绩很好,老师说考个重点大学没问题……”说到女儿,刘碧兰眼中才燃起一丝微弱的光,“可是……高中的学费、资料费、补习费……越来越贵。我不能耽误她……”
于是,她选择了时间相对自由,但是辛苦的外卖行业。能多跑几单,就能多赚一点。
每天早上五六点出门,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风雨无阻。不敢生病,不敢休息,不敢跟顾客争执,一个差评可能就白干半天。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
“有时候……晚上骑车摔了,或者被客户骂了……回到家,看到樱樱还在灯下看书,给我留了饭……我就觉得,再苦再累,也得撑下去……”
李雪梅和李安然听着,心里都充满了酸楚与愤怒。李安然早已泪流满面,紧紧握着刘碧兰的手。李雪梅虽然表面平静,但桌下握紧的拳头,指节已经因为紧握有些发白。她听到童年玩伴被如此不公地对待,心中满是怒火。
李雪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那笔赔偿金,当时是怎么给付的?有银行的转账凭证吗?或者,有任何书面的协议吗?”
刘碧兰茫然地摇摇头,“都是现金……婆婆去领的,说是不放心给我……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也没想到……”
“你丈夫名下有房产或者其他财产吗?”
“没有……我们一直租房住,他开的车也是贷款买的,出事后就……”
李雪梅心中已有了决断,情况很不利,证据缺失,对方又是胡搅蛮缠的亲戚。但她不会允许刘碧兰被如此欺压,在泥泞中挣扎。
“碧兰,”李雪梅看着她说,“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未来的路,你还很长,樱樱的未来更长。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这个小時候的玩伴,让我帮你,好吗?不是施舍,是朋友之间的互相扶持。”
刘碧兰抬起头,看着李雪梅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积蓄已久的委屈和无助,终于爆发。她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苦楚都哭出来。
李安然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李雪梅拿起手机发送了消息,“佳仪,联系朱律师,等我回去开会。”
放下手机,她对哭泣的刘碧兰轻声说,“别怕,有我们在。”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咖啡馆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刘碧兰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微的抽噎。这个下午,对于她而言,黑暗的世界里,终于照进来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