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张了张嘴,喉咙仿佛被扎了一下,他神色复杂。
他一直都是这样,只在乎在意的人。
这有错吗?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岑嫤云见他一直不说话,一锤定音:“你别再打柳志和赵家鱼货其他人的主意,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裴言点头,阿云说这件事结束就结束了吧,他接着亦步亦趋跟在岑嫤云身后。
她又突然停下脚步。
他心里一跳。
岑嫤云回过头,“别跟着我。”
黑白分明的眼瞳里透着疏离和疲惫。
裴言一怔,鞋履像是被胶着在地上,他没有再跟上去。
两人几日没有再见面。
岑嫤云忙着打理岑记鲜承的日常事务,还要处理加入水鲜商会的事,她很忙,完全把几日没看见裴言的事情抛之脑后。
岑记鲜承的木质桌子前,岑嫤云仔细清点着账簿,眼前突然撞入月白色的暗纹衣角。
“嫤云姑娘,冒昧打扰了。”
岑嫤云抬头,来的人是沈知裕。
前些日子进贡给皇室的熏鱼已经送入京城,圣上很满意,要跟岑记鲜承加大订货量。沈知裕特意过来跟她说一些事项。
正事说完之后,沈知裕目光在铺子里转了一圈,他问道:“裴兄不在你身边吗?”
岑嫤云恍然想起有这个人似的,“不在。”
“几日不见他了,我还以为他一直在岑家。”沈知裕想着:总归不是稚童,许是有要紧事吧。
岑嫤云默了一会,突然问道:“知裕,裴言做的事情你知道吗?”
“何事?”
岑嫤云观察他的神色,说道:“赵老爷死了,赵承业流放三千里,柳志判得不重被放了出来,但前几日裴言想去杀他。”
沈知裕双眼微微睁大,“怎会判得如此之重。”
他细想,其实也是勉强符合大周律法的,但很少有案子会判得如此重。
沈知裕不解问道:“裴言为何要杀柳志?”
岑嫤云回答道:“他说是为了帮我,柳志诬陷我,他在帮我扫清障碍。”
沈知裕表情有些迷惑和震惊,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位多年故友似的。
当年裴言刚入京时,也算是君子端方、清风朗月,他还记得裴言及第时的文章,称得上是为民请命。
怎会把人命看得如此轻率?
岑嫤云见他面色奇怪,于是好奇地问道:“你身处权力中心,见到的这些事还少吗?”
沈知裕笑着道:“我便是不愿看那些尔虞我诈,血雨腥风的争斗,才来的江南。”
他将目光放到铺子外的大街上,行人来往,脚步声、吆喝声裹着市井烟火气四处漫溢。
他面色轻松自在,薄唇带着笑意,“我游历江南诸城,其中最爱苏城。”
“苏城是个很美的地方,晨时起来,青墙白瓦上的薄雾初散。正当中午,水巷里粼粼波光晃眼,乌篷船道橹叶摇起细碎光斑。若起风时,越过青墙,便看见晴空上的纸鸢,上下曳着,随风晃悠。”
岑嫤云听着他清润的声音,沉闷的思绪淡了些,仿佛也浸在轻软的苏城江水里。
夕阳的余晖从铺子外流进来,轻点在二人的身侧,斜长的两道影子便落在了白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