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抬眼望出去,霍骁依旧端坐着,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底没有半分慌乱,仿佛天塌了都和他没关系,让东方景明不由得安心了几分。
“诸位都看请了吧。”
太后往前半步,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威严。
“巫少司不仅有皇室血斑,其实还有先皇的留下的玉佩为证。这玉佩是先皇当年亲手赠予巫少司母亲的信物,上面的‘睢’字曾是先皇年轻时亲手雕刻,寓意对美好的向往,故而巫少司的母亲便用这个字做了他的名。”
话音落下,她示意宫人捧着锦盒上前,打开的瞬间,一枚羊脂白玉佩在阳光下透着温润的光,侧面的“睢”字清晰可见。
郎温书上前辨认,激动道:“这玉佩确是先皇之物。”
这话一出,殿内议论声骤起。
有人开始附和“血脉不可造假”,有人则担忧“皇室血脉突然多出一脉,恐生乱局”,原本站在霍骁这边的官员,也渐渐垂下头,不敢轻易表态。
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还好,这有了,再让公主去当王储就过分了。
巫睢适时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几分悲戚。
“陛下,臣弟本无意卷入朝堂纷争,只想管好应天台,为陛下排忧解难。”
“但如今陛下蔑视祖制、宠信商贾,甚至欲立女子为储,置大乾百年基业于不顾,臣弟若再沉默,便是对列祖列宗的不孝!”
“且,自先皇去世以后,日日给臣弟托梦,希望臣弟可以放下昔日芥蒂,言明身份,劝诫兄长,挽救大乾。”
“臣弟以为,臣弟既为人子,就当为父尽孝,为父分忧。”
说着,他抬手对着龙椅方向弯身,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臣弟恳请陛下,一者罢黜商贾出身的侍中东方景明,莫要再让他于陛下耳边胡言乱语。二者放弃立公主为储的荒唐念头,归还宗室应有的权柄!”
“若陛下应允,臣弟愿辅佐陛下治理朝政,绝无半分夺权之心;若陛下不愿,臣弟便只能联合宗室,以‘护祖制、安社稷’为名,为天下人向陛下讨一个公道!”
这番话既摆足了“顾全大局”的姿态,又暗中威胁——明着是劝诫,实则是逼霍骁让步,否则便要借宗室之力施压。
太后见状,立即添火:“巫少司所言极是!皇帝,你若执意孤行,不仅宗室心寒,天下百姓也会质疑你的治国能力!如此,皇帝不如听听民意,早日改过,方能保住大乾的安稳!”
就在满朝官员以为霍骁会妥协时,龙椅上的人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巫少司说朕‘宠信商贾’,可若是没有东方爱卿带来新的作物,塞北饥荒如何解决?靠你这张嘴吗?”
他目光扫过巫睢,继续道:“你说朕‘培育昭和为储荒唐’,可昭和六艺考核全甲上,能力比某些只知拿‘祖制’当挡箭牌的宗室子弟强上不知多少倍,这是‘荒唐’?”
霍骁起身走下御阶,停在巫睢面前:“你今日联合太后在朝堂上说这些,到底是想劝谏呢,还是想寻个由头,将朕取而代之呢?”
巫睢脸色如常,躬身道:“陛下此言差矣!臣弟绝非觊觎皇位,只是忧心社稷安危。先皇血脉不可紊乱,祖制纲常不可废弛,臣弟所作所为,皆为大乾着想!”
“为大乾着想?”
霍骁冷笑一声。
“若论血脉,你我皆是先皇之子,可论治国,你除了拿‘托梦’‘祖制’做文章,还做过什么?应天台掌星象、测吉凶,可塞北饥荒时,你为何没有占卜出百姓疾苦?江南防汛迫在眉睫,你又为何没有占卜出堤坝溃堤的风险?向朕提前觐见此事?”
一连串的质问,巫睢并未慌神,徐徐道。
“天象变化莫测,臣弟虽掌应天台,却也有占卜不及时之时。但陛下宠信商贾、欲立女子为储,却是实实在在动摇国本。”
“动摇国本?”霍骁转头看向满朝文武,声音陡然拔高,“朕登基以来,整顿吏治、平抑粮价,解塞北饥荒,赶在雨季前加固江南堤坝——这些事,哪一件不是为了百姓安稳、江山稳固?反观你们,”
他目光扫过附和巫睢的官员。
“有人拿着俸禄尸位素餐,有人抱着祖制不放却无视民生,如今倒有脸说朕‘动摇国本’?”
郎温书被霍骁的目光扫到,下意识低下头,想起屈元青与自己说的话,指尖微微发颤。
而几位宗室亲王,原本因巫睢的“血脉”动摇,此刻听霍骁细数功绩,也渐渐收起了杂念。
霍骁虽不循旧例,却实实在在让大乾有了起色,这比空有“血脉”的巫睢靠谱得多。
太后见局势不对,连忙上前一步:“皇帝!巫少司也是一片忠心,你怎能如此苛责?再说,东方景明商贾出身,终究难登大雅,罢黜他也是为了朝堂清净!”
听见这话的屈元青,暗自摇了摇头。
真是动谁不好,为什么非要想动东方景明呢。
如果不是他尚未完成六艺考核,无法加官进爵,如今又怎么可能还是个小小的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