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耸起肩,移出被衾内的手臂。
那双落不进光的眼眸睁开了,低望着厚衾上的双掌。
一双长在她身,却无力控制的手。
“数月,还是数年呢。”
她低喃。
“吱呀”一声。
门又开了。
“女娘。”翠柳小心端着药盏,眨着一双湿润的眸子踱步。
她麻溜搁下手中物,吹凉了药的木勺已递于殷素唇边。
“女娘可算是醒过来了,快些把汤药服下。”
翠柳低着颈,眼中泪水框不住,啪嗒啪嗒落个不止。
殷素动了动唇,想抬手为她拭干泪,牵动时却只能狼狈垂目。
她忍住颤,认命似地躺靠在那儿,“翠柳,别哭。”
翠柳慌忙拂干净泪珠,搅动药盏,“女娘是梦见何事,婢唤了一个时辰都未见娘子转醒,魂也快吓飞了去。”
“我梦见——”
“梦见自己快要死了。”
引枕微微凹陷,她低头轻抿翠柳递来的汤药,难得牵起了些笑。
“恨怨喜惧,分不清全无意识时究竟还剩何。如今想来,倒觉得,是种解脱。”
一字一句缥慢似碎波,眼底所显竟没有半分对生的渴望,倒含着可怖的释怀。
翠柳见此熟悉神情,脸色倏尔一白,指节用力时偏叫药盏不甚滑落,乍碎一地。
响动叫回了所有人的神。
门外急急闯入两名女婢,望见裂瓷与洒落的汤药,不由得微凝眉,轻手轻脚进来朝翠柳使眼色。
“婢罪过,扰了女娘清净。”翠柳慌乱开口,忙弯身收拾。
云裁扶她起来,又低道:“出去罢,替女娘再熬一副药来。”
“不必了。”
殷素滚动着喉咙出声,“今日少吃一副也无碍,让她留下陪陪我罢。”
云裁与描朱对视一番,倒也未劝,收拾干净碎盏便极快退出去。
翠柳心里难受,立在那儿支吾着不知如何开口。
无措之际,却听女娘缓声言:“只是一盏药罢了。”
翠柳用力摇摇头,她非为一盏药而难受,“女娘……”
话还未言个开头,榻上之人却望过来打断,“我来沈宅,算来已有一月半。”
“宅中人不知我名姓,不知我来历。”殷素再一次唤她,字轻声缓,像是气也随之要飘断,“翠柳,我感念你的照拂,也受困于你的难过。”
她面色苍白而笑,“不必为我难过,也不必为我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