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何苦将人蹉跎折磨至此呢,殷素从未有罪。
少时无奈于她的死缠烂打与傲气凌人,如今他却希望在那张面上能多显露几分。
至少,像一位还活着的女娘。
沈却直起身,复又躺回去。
罢了,只待南下将她细细养着,他便也不愧对,相拒几年的殷老将军了。
正躺定,窗棂处忽传来极轻微地攒动。
沈却移目,他并未起身,只盯着隐入灰暗里的窗棂。
一截细竹木戳了进来,借着些微月光,管口正丝丝缕缕渗入浅淡泛白的迷烟。
沈却瞳仁骤然一缩。
他速以衾掩住口鼻,盯住那截竹管,心里却想起方才低传来的两声撞击。
莫非殷素那儿,已然碰上不可出声的棘手事。
他心骤然沉静,不动声色自另一端俯身下榻,一面掩鼻,一面悄行至西南处取下窗茬,好叫屋内透风。
远处那截木管,仍在源源不断出烟。
如今并不知晓屋外几人,而目的显然是要将他们迷昏带走。
沈却忽地望回榻间。
既如此,只能将计就计。
悬横的木杆终于没了动静,紧闭屋门被悄悄推开,接着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黑影抓着麻绳,正垫着脚朝床榻逼近。
他掀开垂立的布帘,举起沾迷药的布帕正欲倾身,突然只听“咚”地一声闷响,思绪还未转明白,人已似撞树鸟雀,昏疼倒地。
布帘外,沈却掩鼻立在那儿冷眼打量。
他很快丢弃掌中沾血灯座,拾起麻绳,将人利落绑在里头。
扯下那人掩面巾子,却为熟悉面孔。
正是今日那位女掌柜的夫君。
沈却眸色一暗,转复拿起灯座,极快出门朝外。踏出槛外,将好与那顶不开殷素屋外门闩的女掌柜,猝然相视。
夜色将郎君的身影拉得很长,隐于暗光下的那张令人难移的面,正带着渗人霜寒。
他握着灯座,一步一步朝前。
“夜深,掌柜立在此,这是要做何?”
“我……我是来……”女掌柜吓得说不出话,连手中的木杆也抱不稳。
只听“吱呀”一声,那扇如何也撬不开闩的门霍然敞开。
孙若絮气冲冲扑到女掌柜身上,飞快扎了一针,而后反制住她的双手。
“阴险小人!竟敢意图夜半谋害,依我瞧,你们这无人的旅舍,才是藏着吃人的夜叉精!”
沈却见状,手中动作一顿,抬头朝里望去。
风毫不留情掀起垂立在旁的布帘,殷素正坐于床榻间。
隔着晦暗不明的影影绰绰,两双未眠的眸子撞在了一处。
一番动静,将沈家奴仆皆惊动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沈顷披衣而来,望清被绑于地堵上嘴的女掌柜,吃了一惊。
“父亲,此处呆不得了。”
王代玉合好衣出,望见此幕,不由凝目沉声,“动静都小些,先将她审清楚。”
“咱们只怕撞上了是非之地,能不能安稳出去,得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