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不怕么?”
云裁撇她一眼,“怕有什么用,真作了盐尸我便化为厉鬼,咒他们堕地狱。”
描朱闻罢,打了个寒颤,“可是……我怕疼,挖胆挖肝的,便是做了鬼也吓人。”
翠柳紧掌着素舆,冷身冷心,半句话也说不出。
明火燃起,却未去三分寒。
殷素动了动指节,酸软自指尖一路攀至臂膀,她望着此番变化,忽然低喃:“张县尉对内反之事闭口不谈,只怕不止军民造反这么简单。”
描朱心间的害怕又被殷素牵走,埋于底的疑窦复起,她又想起云裁此前悄言的话来。
“沈娘子此前一身伤,是在军中所致么?”
不过脑的话将出口,得一左一右两道急促视线,她才晃过神,面色慌乱。
死嘴!怎么揭人伤疤呢!
“娘子莫怪,婢嘴快,只是见女娘对军中之事知之甚多,一时好奇。”
描朱慌忙躬身垂目,又觉此番话仍像是于伤口撒盐。她欲说些转圜之语,却也不敢再开口了。
殷素盯着摇曳火光,沉寂好一会儿。
那对眉凝了又蹙,蹙了又散。
像是压抑,又像是回想。
翠柳对她将崩之态已有些分寸,见殷素面容心里头不由一慌。
此刻也不再怕什么盐尸鬼怪了,只冲过去抱着殷素笑,“娘子今日这指尖能动,可是喜事,婢瞧过些时日腕骨也可牵动。”
她努力扬起笑,轻摇她的身子,不叫殷素陷进自己的情绪里。
“是……”殷素动唇。
她缓缓回神,朝翠柳笑,“不要忧心。”
背脊微陷入素舆内,神思也缥缈如烟,殷素开始讲起曾经,那些真假参半的过往。
“四年前我救下一位郎君,他随我一道耍杂卖艺尚能饱腹,这么些年早亲似姊弟。后来我这一身伤为人所妒,失了手脚便再也不能举剑顶石……”
“他不会武却聪慧,待我痛昏醒来时已身处营帐,我并不知晓阿弟如何说服将军收留下我二人,但至少,有了落脚之地。”
“可好景不长……此处将掀战火。”
殷素眸中泛红,涩然开口:“那是尸山血海,刀枪入腹的惨景,我未等到阿弟回来。”
“善心兵卫背着我一路逃一路跑,那天的雨混着血,砸入身疼得人发昏。”
“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只记得被丢入河中,望不清天地在何处。”
“我与李予彻底走散,或许他还活着,又或许,他也死在那片血海里。”
殷素半阖目,忍住眸中清光。
她与李予相伴四栽,已似亲人。
幽州那场战火起时,她犹记李予递来的那盏热茶,嘱咐当心。
可踏出帐后,殷素再也未见过他。
屋中三人被殷素过往惨状牵入,一时各自揪心。
以至无人觉察她语中漏洞,更无人觉察立在门外岿然不动半晌的郎君。
沈却扶住门的指微冷,他收回手,灭了入屋心思。
转复朝外踏步,已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