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牵动指尖回握,“孙娘子放心,不论如何,我们都会平安出县的。如今头一等大事,是将你们先安排妥当,送出此虎狼之地。”
困于张宅的第三日夜,东西厢房乃至耳房内,灯火通明。
殷素靠于引枕上,听着窗外动静。
沈却带着赖恩与汪奔夜探路线,近些时日,几乎每晚皆有銮铃声响。
孙若絮翻了个身,借着弱弱烛火忽而出声,“沈娘子,我能留下来么?”
殷素一怔,“留下来?”
榻上女娘翻起身,青丝垂肩,可面却黯淡在夜色里,以至于殷素瞧不清她眸中情绪。
“我想留下来,和你们一道待第十日。”
“可……”殷素张了张口,话又哽在喉中。
假扮一事虽为妙计,却要人抱着先死决心,行差踏错一步,便会丢了性命,比起安度宅中的十日,它似乎叫人更难迈步。
思及此,她宽慰出声:“孙娘子,你若想留下,便留下。”
“我必不会叫你出事。”
孙若絮点点头,此话反未叫她惴惴不安的心停歇,而是仍旧空悬着混过这些时日。
第五日夜时,牛车与催尸人出发了,奴仆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先去,于是此晚只有六人上了车。
第六日午时,街坊诡异的热闹依旧,众人心惊肉跳,不知昨儿的奴仆们究竟还活着没。
描朱坐在窗下,拿着素帕抹泪,一双眼哭得似桃。
殷素亦是忧心,翠柳与云裁昨夜是一道出府,千万莫出了事。
可再等,便不知晓还能否撞上未运送完的盐尸,于是第六日夜,余下沈宅的一十五人皆踏上牛车。
更漏混着铃乱。
三更梆子响,一道敲门声惊动张宅所有人。
张隆将合拢衣,敞开大门,极重的血腥味也一道铺面入内。
张隆抖着肩惊跌坐一旁,颤着声问:“将……将军,此……此为何意啊?”
马上,将军拉着缰绳,朝他笑,“还得多谢张公送来些新鲜物。”随即视线又略过他,朝着堂门内看去,“想来娘子郎君们都未眠罢,不如出来瞧瞧壮景?”
太多具尸身被甩入内,血淋淋曝于地,漆黑窟窿无处不在。
王代玉吓软了身,攀着沈顷的手几乎泛白,孙若絮则几乎不敢再推着素舆迈步。
月光裹红,宅中静得只余火把噼啪声。
浓重的铁锈味漫入口鼻,沉得叫人窒息。
冷寒从脚腕一路逆流至心肺,殷素忍着僵,一眼一眼地望完七横八竖,残缺不已的尸体。
“一十五具……”
“是一十五具……”
她蠕动着唇无声。
孙若絮攥紧舆扶,脸色白得泛青,她听明白殷素的话。
至少,沈宅二十一人,还余六位有活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