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清澈、坦荡,却深不见底,再也映不出他熟悉的任何情绪,无论是爱恋、嗔怪,还是过往的缠绵。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任何一个值得尊敬的、但关系仅止于此的同行前辈。
那一刻,权至龙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紧缩,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随之而来的、陌生的恐慌。
他此前所有的不适应和焦躁,在此刻汇聚成一个清晰的认知:她那天晚上轻描淡写说出的“到此为止”,不是赌气,不是试探,更不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
她是认真的。
而他,似乎真的在浑然不觉中,弄丢了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伴随着强烈的后悔,席卷了他。
“嗯。”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单音,试图维持住惯常的云淡风轻。
然而,大脑却一片空白。
那些以往信手拈来的调侃,那些充满暧昧暗示的言语,在她这堵用礼貌和冰冷而坚固的墙面前,全都失去了效力,显得不合时宜甚至可笑。
金美娜对他再次礼貌性地颔首,然后极其自然地转向身旁的助理,低声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宜,声音轻柔却清晰。
整个过程,她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感,仿佛他仅仅是一个需要完成礼仪性招呼的背景板。
权至龙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与旁人继续谈笑风生,那明媚的笑容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深刻地体会到了“后悔”的滋味,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缓缓收紧,令人窒息。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发梢掠过时带起的淡淡香气,是他曾经熟
悉的、甚至有些迷恋的味道,此刻却冰冷得如同窗外深秋的夜风。
裂痕早已存在,并非始于那晚的告别,而是源于他长久以来的习以为常和漫不经心。
而现在,这道裂痕正以一种他无法控制的速度,疯狂蔓延,转瞬间已成一道他望而生畏、似乎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才是那个被独自留在冰冷原地的人。
权至龙甚至想,金美娜,你赢了。
他输得彻底。
*
接下来的几天,权至龙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气压。
工作室的员工们都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他比以往更加沉默,时常对着手机发呆,或者一遍遍无意识地刷新着某个社交平台的主页,眉头紧锁。
排练时,他也显得心不在焉,偶尔弹出的旋律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和阴郁。
权至龙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用喧嚣驱散寂静。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独自回到空旷的住所时,那种失去掌控的感觉便愈发清晰。
金美娜的决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过往在感情中的傲慢与疏忽。他习惯了被追逐,习惯了被包容,习惯了她永远在那里,带着温柔的目光等待。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目光会彻底熄灭,并且转向他处。
这种认知让他焦躁难安,甚至生出几分不甘的恼怒。
他权至龙,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
夜晚,他独自一人在常去的酒吧买醉。
酒精并未带来预期的麻痹,反而放大了内心的空虚和那份蠢蠢欲动的、想要联系她的冲动。几杯烈酒下肚,理智的防线变得脆弱不堪。
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掏出了手机,手指不受控制地划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上。
拨号音响起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带着一种可耻的期待。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失望和怒气即将涌上心头时,那边终于接通了。
“喂?”
金美娜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刚从睡梦中被吵醒的沙哑,但更多的是清醒的疏离和警惕。背景音很安静,显然她是在家里。
“美娜……”权至龙的声音因为酒精而有些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