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暖衾之中。
晨光从窗棂斜落,纱帐上的并蒂莲纹映出柔和的影子。身旁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傅长生的手仍搭在她腰间,温热,熟悉。
“娘亲——”
娇甜的童音从院中传来,如晨露滴入心湖。曹香儿赤足下床,推开木窗。
五岁的明心正踮着脚,去够桃枝上的一只纸鸢。她穿着杏红小衫,发髻歪歪地扎着,脸颊鼓鼓,像一只偷吃果子的小松鼠。见曹香儿望来,她立刻扬起笑脸,梨涡深深,眼睛弯成两枚月牙。
“娘亲,蝴蝶停在我的纸鸢上啦!”
那一刻,所有疑虑都烟消云散。
这明明就是她的生活。
——
她是南陵城的小医娘,傅长生是街角书肆的先生。他们有个伶俐的女儿,一家人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
曹香儿捻着药碾,指尖染上白芷的苦香。她明明从未学过医术,可切脉施针时,手指似乎早有自己的记忆。
“娘亲,爹爹教我认字!”明心跑进来,扑在她膝上,小手捏着一张写歪的“福”字。
曹香儿笑着揉她发顶,却忽然指尖一顿——
明心的后颈,有一粒朱砂痣。
她恍惚了一瞬,记忆深处有什么翻滚了一下,又迅速沉回暗处。
——
雨夜出诊归来,巷口积水如镜。
她低头,水影里却映出另一个自己——白衣染血,怀中紧抱着一个冰冷的襁褓……
“当心着凉。”
傅长生的声音忽从身后传来,蓑衣披上她的肩。他指尖带着松墨的气息,温凉的触感让她骤然回神。
“发什么呆?”他笑问,眼角细纹舒展,温柔如旧。
她摇摇头,压下心头那抹异样。
同样的雨夜里,她替街坊看完诊,独自撑伞走在青石巷中。雨水砸在油纸伞上,啪嗒啪嗒,像是谁在低语。她低头,看见水洼里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个白衣染血的女子,怀里抱着什么……冰冷、僵硬的……
“香儿?”
一把油纸伞倾了过来,挡住她的视线。傅长生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温热的指腹拂过她发间雨水。她抬头,他眼底映着灯笼的光,温柔得几乎让她落泪。
“回家吧。”他低声说。
她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站在雨里发怔,他也没有问她在看什么。
他们只是并肩走着,像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夫妻。
直到那一日,她整理药材时,打翻了尘封已久的藤匣。
一粒破障香滚落在地,药香幽微。
苦,极苦。
这味道……
熟悉至极,却又陌生至极。
可她还是想不起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就在此时,一缕玄妙的气息落在她身上。
蓦然间!
记忆如潮水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