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态去向,他基本上都知道,且除了谢大人,他也从不作他人想谁还能教她。
萧衔梧见她坐没坐相,将她扶正后,也跟着席地而坐在旁边,还没等他发问,就听见陆照犀主动辟谣,为自己的师父正名:“我第一次跟着顺天府的人勘案子的时候就被发现了。那个时候表哥忙着准备会试成日里出门去,我父亲忙着追查漕运贪污跑去了外省,家里人都忙得兵荒马乱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去哪儿。”
“我就给自己装扮成随行官吏身边的小书童。那次的地点是青楼,我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尤其是我还担心被人看出来,或者被当做什么犯罪凶手给抓起来。
其实现在想想傻透了,顺天府整日要东奔西跑的都是底下的官吏,这群人哪有身边随身带着书童的?”
萧衔梧知道她成日里和自己斗鸡走狗混惯了,对她这种出格的行为也不意外:“就没人发现你?”
陆照犀目光落到某处案件上,随后在面前的白纸上落笔记录,懒懒散散地回答:“当然被发现了。不仅被发现了,还被认出来了。我比较震惊的是,他没给我送回家。”
萧衔梧在心里飞速盘算了下,他记得谢韫当年金榜题名是和及冠礼紧挨着的,谢府双喜临门开了流水宴,京中大大小小的权贵都来贺喜了,皇帝还从私库里挑了个砚台给谢韫——那都是三年前了。
会试在二月,会试备考就要再往前推半年。能认识十二岁的陆照犀并且四年前在顺天府当值的官员是……
“你应该认得他吧?是韩崇远大人。”
陆照犀分神瞅了他一眼继续道,“韩大人问我一个姑娘家,来青楼里做什么,我当时年纪比较小,就坦诚回答了。韩大人觉得好笑,问我不怕吗?
我很疑惑啊,我说怕什么,他说不怕传出去你没有名声,或者觉得这群死了的女子身份低微脏了眼睛,又或者不怕死者化作厉鬼半夜站在我床头吗?
我说我没想过啊,我只是觉得好玩。韩大人没有因为我觉得好玩斥责我,相反,他问我哪里好玩。
我说能勘破悬案,这个过程就蛮好玩的。至于死者身份如何,我没想过。”
“只是如果就这件案子而言,倘若能还这群女子清誉,实在也是一件好事。便是化作厉鬼站在我床头,那也应当是感谢我,惩恶扬善!”
萧衔梧不由得沉默了,对于世人而言,青楼的女子哪有什么清誉可言?而且他记得那个案子的结局并不如人意。
“我记得那次案件查出来,凶手是哪家的小衙内吧?”
陆照犀点点头继续道,“是,但是案子查出来之前,韩大人也问我了,说你现在觉得勘察案子好玩,那要是查出来,凶手身份尊贵该怎么办?
我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们的清誉和事情的真相难道会跟着凶手身份高低有变化吗?如果因为身份低贱清誉就不重要,那清誉和自身品德修行能有什么关系。”
陆照犀嘴上不停,手上也没闲着,一直勾勾画画,叹了口气,学着韩崇远的语气道:“然后他说,虽然我书读的糟糕又是陆文宓那个老匹夫的女儿,但竟然还能懂得刑无等级这个朴素的道理,不算没救。”
“他说,同意我跟着顺天府这次旁观青楼案了。他希望我能从中记住一个道理。”
萧衔梧挑了挑眉,示意她接着说:“嗯?”
“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
萧衔梧正低头思忖韩崇远交代陆照犀这句话是什么意图,就听陆照犀继续道:“自那次案子后,他就默许了我跟在他身边查案,偶尔也会问一下我的看法。有的时候他就会跟着案子进度提点我几句。我就厚着脸皮赖上他,认他做师父了。”
萧衔梧闻言抽了抽嘴角,道:“我记得,韩大人同伯父,在朝堂上貌似政见不合?”
这话说的极为委婉含蓄,何止是不和,说是政敌都是谦辞,二人甚至能当着皇帝陛下的面,撸起袖子来干仗的地步!
陆照犀认韩崇远做师父,这和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
亏这丫头想得出来!
萧衔梧谨慎道:“这事伯父应该不知情吧?”顿了顿,又问道,“韩大人竟也同意?!”
陆照犀闻言很是奇怪,理直气壮地问道:“我这样聪慧伶俐又人见人爱,我师父哪有拒绝的理由?”
萧衔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