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一震,低头看去。
汤依的一截手腕从衬衫外套的长袖中溜出来,在阳光下白得耀眼。
顺着看去,她的整只手掌正轻覆在他宽厚的手背上。
像一块冰凉透亮的和田玉。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汤依牵着坐下,又是怎么被松开了手。
汤依在他旁边笑着,游刃有余地和杨圆月说着什么。
但他听不清了。
他的整个脑子已经被刚才那奇异的触感给充斥,只有一句话像是弹幕一般在他脑海中巡回:
她这么坚硬平静的性格,手怎么这么软。
“孩子们好我就放心了。如果心理诊室真的有效果,我会想办法继续让它运行下去。”
杨圆月心疼而感激地拍拍汤依的手背:“你辛苦了,真的辛苦了。你已经为学校做了太多了,不要把自己逼太紧,尤其是工作上面。”
汤依开玩笑:“那这得和我老板商量。”
她转过头去看身边坐着的那位正儿八经的老板。
章铭朗感受到她的视线,回过神来,迷茫地看她。
汤依笑着重复了一遍她们的闲聊。
章铭朗瞬间挺直身体,保证似的对杨圆月说:“您放心吧,我一定合理安排汤依的工作。”
杨圆月被他的神态逗笑。她弯着眼睛对汤依笑:“你和老板关系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哎,我女儿最近也找着工作了,要是她老板也能和这位老板一样,我就放一万个心了。”
汤依第二次听见她提她的女儿,她道贺道:“上次听您说她还在忙秋招呢,这么快顺利找着工作了。恭喜恭喜啊!”
杨圆月挥挥手:“我都没管她,上次面试完给我打电话,哭兮兮地说她那个面试官,问的问题可难了”
她说起她的女儿,满眼都是骄傲。
汤依甚至没有太听清楚她后面说了些什么。她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神情也逐渐柔和,甚至生出一丝羡慕。
这样充满爱意与自豪的眼神,什么时候在陈莲女士的眼睛里出现过呢。
她低下头,很少再说话,多半都在听。
但她心里好像没有以前那样难受了。
或许是因为她成长了,或许也是因为
汤依转过头去,和本就一直看着她的章铭朗撞上视线。
她眼睛里有悲哀,有感激。
悲哀在,天真地寄希望于父母改变,却一再让自己失望、受伤、自我怀疑。
感激在,谢谢他当初在酒吧里,对着孙羽扬说出的那句话:
“他们是你爸妈,不是你。”
现在的汤依,已经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也有了放弃一切的底气。
她当然要承认,这些都多亏了他。
多亏了他用尽一切他能想出来的美好词汇,告诉她她值得;
多亏了他始终走在她面前,坚定地朝她伸出手。
章铭朗敏锐感觉到了汤依那细微的情感变化。他柔和了双眼,脉脉看着她,像是用眼神为她搭筑起来无比有力的支撑。
“妈!”
一声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进来,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
“真真,来得正好!来来来带你认识一下你小依姐。”
杨圆月笑嘻嘻朝着她招手。
门外阳光实在明亮,给所有人头顶都汇聚起一圈光芒,让人看不清来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