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像是不耐烦了,他抬起头,冲着章铭朗大声吼道:“我说!西西本来就是个没爸妈的小孩!我们都知道,她以前被一个老爷爷唔”
才听到一半,章铭朗心里便猛地一沉。他脸色骤变,上前一步捂住他乱喊乱叫的嘴,提前阻止了他下面想说的话。
章铭朗神色严肃,一改刚刚那副懒散的模样。他声音越发加重,一字一顿地说:“不要以为你是小孩子就可以随便乱说话!这样口无遮拦地说人家女孩的隐私,你是男人吗?”
什么话都没有“是男人吗”这四个字给他带来的杀伤力强大。男孩一下子卸下劲来,眼睛眨巴着,人也蔫了下来。
章铭朗见他气焰渐消,才慢慢松开捂着他嘴的手。他气得不轻,声音依然带着怒意:“不管她以前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那都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你这样做,除了给她带来更深的恶意和攻击以外,得不到任何别的好处!你觉得这样恶意中伤别人很酷吗?我告诉你,现在,立刻,去找人家道歉,保证以后不再到处乱说,才是你要做的真正酷的事!”
男孩被他的怒容吓到,闷闷地低着头不肯出声。
不远处的办公室门口,汤依打开门走了出来。章铭朗看见她脸色完全称不上好,心里又是一阵剜心的疼。
男孩的三言两语,已经足够让章铭朗了解到西西身上发生了的一切。
除了生气,更多的感受是无力和心痛。
他脑子里浮现出汤依在汇报项目时,说出的那些触目惊心的案件发生的数字。而和汤依接触以前,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些。
无关高矮胖瘦,无关外貌长相。覆盖了几乎每一个年龄阶层、每一处地点场所。
遭受性骚扰,是女性共同的秘密。
他还小,不懂事;
他老了,不懂事;
他喝了酒,不清醒;
他压力大,一时冲动;
他欣赏你,是场误会;
他前途好,别毁了他。
犯下罪行的人,可以凭借一句话一走了之,那些沉重的、一生难以忘却的潮湿,却要留给受害者去承担。
而女生们还要被各种俗世意义上的标准去被评判、被嘲笑、被伤害,被要求闭嘴。
章铭朗看着走廊尽头脸色有些苍白的汤依。她孤身一人,一步一步往前走来,走近,像两年前的每一天一样,一个人,从远处走来。
他很想冲过去抱住她。
他很想把她揉进怀里,他想扶着她的后脑勺,把肩膀借给她靠一靠,把她一定很冰凉的手握进手中,告诉她,这么多年辛苦了。
真的很辛苦。
楼梯间一阵说话声由远至近,杨圆月和几个老师开完了会,边聊着教学任务边上楼来。杨圆月率先看见了走廊里的汤依和章铭朗,“哎呀”一声问道:“依依,小章,怎么出来了!”
半小时后,杨圆月了解了全部情况,叫来那个男孩,严肃地进行谈话,又让他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当面给西西道歉,还要在明天升旗时在台上进行公开道歉。
章铭朗和汤依安静站在一旁,他手掌紧紧扶着她的肩膀,将汤依拥在怀里,手上下轻轻摩挲着,尽量给她带去一些暖意。他们安静旁观了问题解决的全程。
道完歉,然后呢?
没有然后。
汤依失神地看向地面。
她从来都觉得,道歉向来是一个很矛盾而无用的词语。
言语的恶意已经释放,严重程度不至于需要接受法律惩罚,因此除了道歉也别无他法。
那然后呢?
西西需要花多长的时间去忘却,去重新捡起勇气,调理心态,继续积极地生活下去呢。
这些问题全部无解。
章铭朗注意到汤依的状态不对,始终皱着眉关切地看着她。他低声问:“要不要坐会儿?”
“嗯?不用。”汤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章铭朗很担心她的情绪,他低头想了许久,才终于抬起头:“汤依。”
汤依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