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开始盘算,原来距离自己离国已有两个星期。
电话那头愣了很久,而后关切像噼里啪啦的雨点一样落下来:“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死哪儿去了?忘生说你去日本了,我寻思着也没去雨林啊?怎么电话一直都关机打不通啊?”
“手机丢了,您不用再联系那个号码了,联系到了也不是我。”谢云流努力把声音装得平静一些,“如果换了新号码,再联系你们吧。”
亭外传来几声轻咳,谢云流瞥了他们一眼,咬了咬唇:“如果没联系也别担心,我没事。”
“……你到底进哪儿了?”吕洞宾有些疑惑,“需要我报警吗?”
“签的都是正规合同,报什么警。”谢云流嗤一声,“就是这工作保密性比较强,对人际排查也严,我可能没法联系你们。”
“保密性强?”吕洞宾更怀疑,“你总不能是去造原子弹了吧?”
“……”谢云流扶额,“没,这个我要造也得回国造。”
“那你厉害。”吕洞宾道,“学个环艺还能搞上核武器。”
谢云流彻底被他逗笑,笑久了苦涩却更深,把空气僵得愈沉默。
“师父。”他小声道,“从集团辞职那事,您会不会怪我?”
“我怪你什么?”吕洞宾道,“你从小到大给我添的麻烦事还少啊?”
谢云流觉得此情此景自己应该是再笑一声的,可嘴角实在抬不起来,玻璃里的倒影瞧上去比哭更难看:“……师父。”
“想家了?想家就回来吧。”吕洞宾叹了口气,“你只要回来就行,一回来我们就都不怪你了。”
“我,还有忘生。”他道,“我们都不会怪你的。”
“……”谢云流只觉眼眶越来越热,“那没办法啊,总得让我把这里的事忙完吧?”
“忙完?”吕洞宾无奈道,“云流,你最好是忙得完。”
谢云流倚着亭壁,自嘲地笑了笑。
合同上标着的期限是三年,但之后藤原会不会再耍手段让他续签下去,实在难说。离开的途径说容易也容易,只要钱给到位,足够覆盖违约金,足够让对方满意,可他哪来那么多钱。
换条道走法律途径也难办,一举一动全给藤原派来的这批人监视着,真把他当镇店之宝一样供,一点自由都不给。即便真能偷偷接触到律师,藤原家背靠财阀,告赢估计也困难。
离开明明是那么轻易的事,回去却骤然障碍重重。
吕洞宾在电话那头还在说什么,谢云流回过神,只听到他最后问要不要回家。
“不用的师父。我在这儿真挺好的,忙完这里的事我就回来。”谢云流笑了笑,“三年吧,我会回来的。”
玻璃上传来几阵轻敲,谢云流不耐烦看他们一眼,毫无畏惧和一双双不怀好意的视线对望,一直到那些人识趣移开视线。
“会回来就好。”吕洞宾道,“至少说明你还想回来,忘生这半个月来心情特别差,问他就说你不回来了,还好现在接到你电话。”
“忘生……”谢云流沉默一阵,小声道,“忘生现在在家吗?”
“出门接风儿去了。”吕洞宾道,“你想跟他说什么话?师父替你说。”
谢云流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虎牙刺破下唇泛起些血腥味,疼痛终于让他找回了声音:“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自私,但是……”
“师父。”他道,“能不能让他再等等我?”
吕洞宾叹了口气:“云流……”
跨年的烟花脩然绽放,谢云流看向乍然亮堂的夜空,滚烫的眼眶终于盛不住泪,落了一滴到手上被风吹过就冰凉。
风铃声清脆作响,把他的注意力拉回至人潮涌流的新宿街口,周遭嘈杂作响,他却只觉嗡鸣无声,回想着吕洞宾当时说的话,心里止不住地发冷。
“……这事要换你,你等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