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生不知道自己在门边站了多久。
门隔音很好,他只需要再走远几步,就听不清谢云流在门外说的任何话。可惜人叛逆到一定程度就称得上犯贱,他再度选择驳斥了理性的上诉,选择站在原地好歹听谢云流把话说完,期盼能有什么转机能有什么奇迹。
……听完了又觉得还不如不听。
心像是又死了一遍,门外的人让他出来解释清楚,可他已然不想再开口多言。自己能隐隐意识到他和谢云流之间有很多问题没有说清楚,这才导致方才的对话如此莫名,可现下李忘生只觉得整个人都没力气再说话,也没有力气去走动,更别提打开门去喊住对方先别离开,步骤太多也太繁琐,其后的未知更是让他无力去应对。
因而到最后门外的脚步声远了,他也只是静坐在门后,对着地板的纹路发呆,仿佛把大脑放空了就不用再去纠结其中条理,心里的情绪也会随之缓缓消散最终剩不下丁点痕迹。
直到暗下来的房间带给了他些许时间的概念,李忘生才缓缓起身,不抱希望地打开了门。
自然空无一人。
屋外风依旧很大,房门大开后更是从楼道里争先恐后地灌进来,他鬼使神差地迎着风往窗边走,视线朝楼外那方花坛看过去,瞬时被一道人影定住了目光。
谢云流就在花坛边坐着,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知道这公寓楼外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这样孤身一人坐在花坛边的,情绪多半不会太好。
李忘生望着那道黑色的身影,一时有些拿不准自己该不该下去。
他总觉得自己该心狠些,至少得匹及到方才言语的程度,可他还是无法把一个占据他人生快三十年的人割舍得如此干脆又干净,说到底对方还是他师兄还是他家人,他们的联结撇弃情侣的身份之外仍旧成立,像水一样断也断不干净。
可是自己和他说得很清楚了。李忘生想。
那话不仅是对谢云流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他俩没可能了,过去的时光固然美好但也已然翻篇,现下眼前的人早已无可救药了,他又何必在废墟一片里找寻些自欺欺人的痕迹。
天骤然暗下来,楼道的灯亮起,李忘生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在昏黑一片里翻涌得很是渗人。
他长出一口气,转身进屋拿了伞,从未下楼下得如此拖沓。
——
花坛离得近,公寓楼外就是小区广场,旷然一片找起人来很是方便。他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坛边的人影,对方听到动静和他对上了视线,却没朝他的方向走来。
于是他只能再违背内心一些,迈步走近对方。
“你过来干什么?”谢云流的态度却很抗拒,“不是说我们没可能了吗?你还过来找我干什么?”
李忘生问他:“那你还在这儿等着干什么?”
“我迷路。”谢云流闷声道完又瞪他一眼,“我迷路不行吗?”
“……大门就在那儿,你迷哪门子路?”李忘生不愿再和他多说话,瞧着是递伞但更像是硬塞,“带着吧师兄,看样子要下雨了。”
谢云流没接。
“师兄,你想淋雨回去我也拦不了你。”他叹着气,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但这里风很大,今天又降温了温度那么低,待在这儿要受凉的,还是快点回去吧。”
谢云流终于肯看他一眼,可眼底情绪不定,在昏下来的夜里瞧着很是阴郁,眸底萌生着不祥的预兆,一步一步随着谢云流的走近压迫住李忘生的胸口,一时间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我俩不是没可能了吗?你不是拒绝我了吗?现在又过来干什么啊?”手腕被他攥紧,李忘生吃痛后退一步,对方却只是放松了力道,没有松开的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李忘生?来和我解释清楚事情的吗?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日本的时候表现得有多难过多爱我多离不开我,结果到国内又是一副高高在上守着道德牌坊来指责我的虚伪样子,你来解释这个的吗?”
“……说话啊?”他的声音很颤,“告诉我你除了给我送伞还有别的话要说啊?”
李忘生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我只是来送伞。”
谢云流松开了他的手,很沉重地叹了口气。空气横亘在两人之间,愈发地闷重压抑。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谢云流轻声道着,打破了沉默。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对直播间连麦的人这样,对榜单粉丝这样,现在对我你也这样。”他的语气称得上咬牙切齿,“你别再给我不切实际的希望了好吗?说我们没可能的是你,现在来关心我的也是你,把我赶走了又主动贴过来,看我这样狼狈很好玩吗?我把一切都抛下了我什么都不管了什么尊严什么底线我全都不要了,我为了你我从日本飞过来到现在还没睡过觉,我一来就找你就想要和你在一起,这还不够吗?你还要我怎么办?要我怎样把心剖给你看你才愿意接受我愿意舍弃你那点包袱啊?你就那么完美那么无缺那么容不得一点败坏吗?……”
“可你要真这么高尚,那天在日本的时候又为什么要说我长得像你认识的人?你到底在想谁啊?你心里不还是有我吗?你不是爱我的吗?”他道,“……不是吗?”
李忘生的眼神很平静,除却眼尾有些红,除却呼吸的频次比平常快了许多,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你爱我,但你只爱七年前的我,对不对?”谢云流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