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火烧得旺,暖洋洋的。
杨菁微微见汗,额角一缕头发垂落,谢风鸣盯着她出神,伸手握住手腕,才制止了那一点蠢蠢欲动。
门外忽然落下雪来,雪花飘飘扬扬的,落满了街头。
谢风鸣趴在窗前,伸手接了几片,雪花打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衬得这双手越发好看。
他以前从来都是自信心满得有点过分,蓬头垢面,也照样能见人,且没有人觉得他是懒惰,反而人人学他,他今天发冠没戴好,略歪一歪,明日京城满大街就都是歪戴冠的公子哥。
后来也不知是从哪一日起,每逢来见眼前这姑娘,要熏香,要配更好看的玉饰,连系发的缎带都要认真挑选配色,收拾自己,收拾一个时辰也仍嫌不足。
记得当年他母亲描眉画眼,修饰玉容,他就笑,说母亲不化妆,依旧天香国色,这美貌已经满得要溢出来,便是再化妆,恐也难增色几分。
母亲就笑他不懂。
当时谢风鸣觉得,他一点也不想懂,可如今,他又认为那些一辈子都不懂的人,未免失去了这世上一种很美妙的享受。
他不好说,弄不懂这些,就是遗憾。
但至少,能拥有这份‘懂’,即便不去做什么,不去得到什么,光是‘懂’,就已经很幸福很幸福了。
杨菁吃饱喝足,坐在窗户边向外看,不多时,扑棱棱飞来只肥鸽子,谢风鸣捉它,它就往杨菁的怀里钻。
谢风鸣:“……”
杨菁哭笑不得,赶忙拿了个碟子,管老板娘要了一叠麦子粒喂它,这才捉住解下卷成一团的纸条。
“那个红衣姑娘叫姜眠,据说是从西北逃难来的,全家除了她,都死在了饥荒上。”
“她曾经做过个富商的小妾,后来富商家里遭人寻仇,一家子老少罹难,那仇人不知怎的,却没杀她,还带她走了一段,专门送到京城才离去。”
“这姜眠到了京里,就当了梳头娘子,给富贵人家的姑娘,以及新嫁娘梳头化妆为生,有一日下大雨,吴越匆匆路过姜眠家门口,看见姜眠子在院子里收衣裳,他就敲门进去避雨,二人从此相识。”
杨菁表情一时有点难言。
这纸条也不知是哪个白望郎写的,跟写话本小说似的。
前阵子黄使还说,上头要把当年谛听的小报恢复过来,若是到时找人执笔,这个白望郎肯定能胜任。
“吴越化名龙越,每次来看姜眠都是白日,会把赚的钱给她,说会儿话,帮着把所有的活,什么挑水劈柴洗衣做饭,各种事都做完了便走,从不留宿。”
“左邻右舍都说这龙越龙公子,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端方君子。”
谢风鸣:“……”
杨菁:“……”
“半个月前,姜眠定了亲事,夫家乃礼部郎中范安,做继室,这事吴越也是知道的,为此吴越掏空家底,典卖了好些个珠宝首饰,还借了一大笔钱给姜眠置办嫁妆。”
“嫁妆里有一间铺子,就在举院街上,虽不说是顶顶繁华的地段,却也不错,还有两个庄子,就在京郊不远,一大一小,压箱底的金子一百两,银子三百两,另外便是一对凤钗。”
谢风鸣按了按眉心。
凤钗应该是玉珠出嫁时,宫里给的制式首饰,在宫里不稀奇,每个公主出嫁都有。
放在民间,这就是顶稀罕的好东西,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