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摇依言盘腿而坐,闭上双眼静气凝神,果然感受到一股浑厚的真气在体内流动。
她看着掌心慢慢聚集的灵力,正高兴着,抬头时,正撞见扶川抬手抹去唇角的血痕,素色袖口蹭过苍白的下颌,留下一道更深的红。
他能感受到,只要他动用灵力,噬心草的毒便会顺着他的血脉在体内蔓延。所以,当喉间突如其来地涌上一大股腥甜时,他不能让阿摇发觉异常。
本是刻意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顾雪摇的笑容凝固在嘴边:“君上?!”
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却残留着紊乱的灵气波动。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指腹触到他脉息处的冰寒:“你给我喂了灵血?”
难怪方才她伸手去摸他的脸时,被他拦住了,原来是他担心被她感知到体温,被察觉异常。
也怪不得她醒来时感觉不到冷,而且运转灵力时觉得它十分充沛,原来是有帝君的灵血加持。
她记起梓安的话,帝君一滴灵血足以让小仙修为暴涨,但是耗损非比寻常。
看着他下颚残留的血迹和腕间的伤,他到底喂了多少灵血给她?
扶川的手指颤了颤,反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比雪地还冷,却偏要用尽全力似的攥着:“一点血而已,无妨……”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反倒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愧疚感。
都怪她被抓住当人质,拖累了他,害得帝君孤身闯敌营阵,不仅负伤被困在幻境里,还把灵血给她。
“无妨?”他话未说完,却被顾雪摇带着哭腔的质问打断:“你冒这么大的危险来救我,你是不是傻!”
她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为了我,这样做值得吗?”
扶川看着她汹涌的泪水,似乎有些无措,但当她问“值不值得”时,他眼底的平静终于碎裂。
“那你呢?”
扶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嘶哑,眼底是前所未有的红,“在幻境里,那样毫不犹豫地散去所有仙力,挡在我前面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切是否值得?!”
他一个人活了上万年,形单影只,孤寂难言。唯有这次被困在幻境中,才隐约想起被遗忘的过去,那么糟糕的、落魄至极的岁月,还有从记忆中被抹去的身影,原来是她。她在他面前死去的画面,他再也不愿回想。
顾雪摇的哭声顿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因激动而急促的喘息。
这是他从没有过的失态。
他身上那层淡然冷漠的外壳,就这么被击碎了,露出底下最深的恐惧,那是对失去她的恐惧。
原来像帝君这样强大无匹、看上去无欲无求的人,也会害怕失去,甚至在这一刻失控地诘问她。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让她受了惊,扶川动作轻缓地将她揽入怀中,声音轻柔似风:“别再那样消失了。”
顾雪摇没有说话,只是依偎在他的肩头,将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地挤进他的指缝,让十指紧紧相扣。
忽然间,她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腥甜,不像是外伤的血味,但她不确定那是什么。
她抬头盯着他的眼眸,狐疑地问:“扶川,你是不是,伤得很重?”
扶川的睫毛猛地垂下,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喉间的腥甜又在往上涌,他强压着咳嗽的冲动,只淡淡道:“小伤,不必担心。”
关于噬心草之毒,他心中已有解决之法,便不必让阿摇知晓此事。
“嘘,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顾雪摇抬手按在他唇上,指腹带着温热的触感,暖意顺着肌肤传递开来,“你疼,就跟我说,好不好?别再一个人忍着。”
扶川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垂眸凝视着她,眼底那点温软的亮,像星子落进了深潭。
万载岁月,他是别人的依靠,是六界的支柱,早已习惯了独自扛下所有伤痛,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抬手覆在她按在自己唇上的手背上,掌心的凉意被她手上的温热渐渐包裹,连眉峰都舒展开了,不再是往日紧绷的模样。
接着,他把额头贴在了她暖融融的额头上。
雪花落在他们相贴的肌肤上,瞬间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