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详实的数据,严密的理论,他总以为自己并不是在一个关卡中,仿佛这才是人类长久窥探不破的真理。
从小建立起来的认知被推翻,他心中不亚于天翻地覆。
“是啊,这才是答案,我们都错了。”
“我越是研究,就越觉得自己从前都错了,错了那么多年,”韩井的声音里全是凄然:“不仅是我错了,愚蠢的凯蒙也错了,达文也错了,我们这么多辈的人都错了,你不觉得好笑吗?”
关岁理看向韩井,从他脸上瞧到了再也掩饰不住的绝望,这人当初发表新学说时多么慷慨激昂,跟前任学说奠基人公开辩论的时候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丧气。
那本被垫桌脚的书,把他捧到了最高处,也把他踩到了泥里。
韩井眼中噙着泪:“我们这些人做的有什么意义,都是没用的,真相就是个笑话。”
关岁理并不具备安慰人的能力,并且这种遭遇,他比旁人更能设身处地理解,他明白这并不是安慰就能解决的。
他只说:“我要自己验证。”
他没忘了,这里不过是法涅斯的一个关卡,即使再真实,也还是假的。
这里发生的一切,人类无论有怎么样荒谬的起源,等关卡结束了,一切都会回归,他依旧可以坚信课本上教给他的知识,相信他自身,乃至整个人类的由来。
“还有什么好验证的?你在怀疑什么?”韩井跳到关岁理面前,“你觉得我还漏了什么地方,你是觉得我很愿意承认这个狗屁理论吗?”
他自知失言,一下也没了话。
关岁理捡起了脚边那本手稿:“我需要时间。”
韩井瞧他那个样子,莫名升起一股同情,或许还有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希冀,他啪地关了门出去:“随便你。”
韩井出去之后,关岁理翻阅着那本手稿,一遍遍在脑中、手上重建韩井的模型,试图从细节处推敲出不合理的地方。
可惜的是,这件事已经做了有人无数遍,在这上头他比不上韩井。
他越是证明,就越是觉得,这是真的。
甚至隐约怀疑真实的理论,是不是……
这太疯狂了。
耳畔擦过一阵风,打断了他的思考,那股恶意冲天扰人心智,可他却没再被影响,他知道这是谁,他还以为季开能再安静一会儿,没想到这就忍不住了,现在过去,八成又是一堆麻烦。
可毫无头绪,耳边更麻了一下,关岁理叹口气,认命地坐到了仪器前。
他这回做好了戒备,戴好设备再次开启了仪器,只是预料中的痛苦并没有来临,他意识到,这才是仪器正常接收到的反馈。
他听着耳边一阵阵高高低低的风,那些灰影窜来窜去之后,一道灰影挤了过来,听到的风声也变得凝实。
季开的声音断断续续,意思却很清晰,直接问:“你打算怎么办?”
准备好的应付搪塞没了施展的地方,他有时候惊讶于季开的难缠,又有时候发觉季开确实很懂得分寸。
不辜负季开的自夸。
“我需要了解这个理论的可信性。”
“我以为你已经信了。”
关岁理默然,只是继续翻手稿,上面的插图都是手绘,那样分毫不差的绘图,堪称艺术品,可以看出韩井有多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