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确实是想知道,明知有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手中抖落着一堆衣物站到屏风前,边挂边等后续。
伊珏哼笑了一声,奶音拉的甚长:“就记得人还在怀里,偏让我寡了小二十年。”
白玉山一时未有反应过来,往屏风上搭衣的胳膊举在半空,他恍惚以为自己耳朵犯了病,以致神志不清地出现幻听。
等意识到这个混账玩意儿说了什么时,掌中红彤彤的外裳已被攥出皱巴巴的团,他醒过神手下一抖,丝滑锦衣瞬间碎成了片。
紧接着一股热浪从脚趾一路窜上了天灵盖,仿佛倏忽间就从寒冬腊月转到了酷烈艳阳下,发丝都要被烘烤出焦糊味。
羞里掺杂着更多的恼,他的余光里看见自己的手背都泛起了红。
死死盯着眼前屏风的贝珠缠丝框,白玉山听见自己音调都在颤:
“你就记了这?”
那自然不是。
但他们走到如今——这短短的一句话,不是十年二十年,而是他们几乎走尽了人间穷途。
生死末路都走过,还能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守相伴,哪里还用谈那些无关风与月的琐事。
“我记得很多,”
浴桶里的石头精慢悠悠地撩起了水花,水珠迸溅的声音格外乱人心弦:
“都是些琐事,不值得一说。”
所有过错与介怀,在生死面前都渺如尘埃,伊珏想,纵然他有许多执拗与不平,却也舍不得同他再去计较。
水声再次响起,声音很响,是人体从浴桶里跨出时带出的响动——白玉山从未恨过自己过于敏锐的五感,他听见水花大声瓢泼如雷,也听见水珠连绵不断的滴答坠落。
他仿佛被施了咒,站在屏风前一动也不能动,四肢百骸都不受控地僵木,身后赤脚落在地上的声音极轻微,不比碎掉的锦衣落在地面的动静更大,却那么沉,一步步地带着滴答的水珠坠下来,砸在皮肉和骨骼紧紧包裹的胸腔里,他整个人都在发着颤,像个垂死的高热病患。
“山兄。”
极近的呼唤伴着一双白胖的手臂扶上了他的腰,湿重的水汽随之扑压而来。
白玉山一动也动不得,只听身后伊珏慢吞吞地,用幼童略显尖锐的嗓音,又唤:“景铄。”
明明嗓音尖又稚嫩,偏偏伊珏每个字眼都能拉扯出脉脉意味来,潮湿的脸颊也贴上白玉山的后腰: